第五章 清代围棋

  1.国手水平超前,棋艺整体发展

  回顾中国漫长的历史,围棋昌盛的时期曾一再出现,例如魏晋南北朝、唐朝、宋朝、明朝。其间虽然也几度出现退潮,但基本上是沿着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势头,健康地发展过来。而到清朝康熙、乾隆年间,以黄龙士,范西屏、施定庵等人的棋艺活动为中心,终于达到了巅峰状态。围棋艺术根植于中华民族优秀的文化之中,深入民心,这是它能历久不衰的根本原因。康熙、乾隆年间是清朝国力强盛、文化繁荣的时代。经济的发达,为围棋的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但是乾隆以后,随着帝国主义列强步步侵略,我国逐渐沦为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围棋也随之一蹶不振。殆至清末,我国的围棋水平,与乾隆时期相比,从巅峰而一落千丈。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一方面固然是国力的衰微给围棋带来严重的影响,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围棋艺术受到陈旧的“势子”布局的严重阻碍,而无法突破。

  清朝二百余年,是我国围棋发展的鼎盛时期,取得了前代所无法比拟的杰出成就。

  满(女真)族以落后的游牧民族,在明末的社会动乱中乘虚而入,建立了大清王朝。清王朝的统治阶级可以凭借刀枪镇压汉族人民的反抗,巩固自己的政权。但却无法凭借武力,推行自己落后的文化。恩格斯曾说:“野蛮的征服者,总是被那些他们所征服的民族的较高文明所征服,这是一条永恒的历史规律。”历史表明,边陲落后民族,如满、蒙、鲜卑、辽、金等,在他们建国或入主中原以后,最终会被汉民族优秀先进的文化所征服。这种征服或同化,虽然往往带有被动的性质,但也是不可抵御的。清王朝定鼎以后,统治阶级所奉行的文化政策不可谓不严酷。从清初乃至清中期,朝廷曾颁布一系列政令,强行推行满族的习俗和文化,与此同时大兴“文字狱”,企图从文化思想上进一步巩固自己的统治。这种恶劣的作法虽然在社会上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但从结果来说,收效甚微。汉族的先进文化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太大的损失,依然沿着固有的规律而向前发展。

  清代围棋的发展是健康的,基本上没有受到统治阶级严酷文化政策的影响。这是因为围棋本身丝毫不带阶级属性,甚至连象棋那样的等级形式也没有,因而它可以为社会各个阶层所接受。围棋在这方面所具备的优点,是它在清代那样严酷的文化环境中,得以顺利发展的关键。

  清代,围棋在士大夫阶层和民间广为普及。尤其在城市市民阶层中,较之明代,围棋活动更趋于兴旺。在士大夫阶层中,虽然还达不到家家“坐隐”、户户“手谈”的地步,然而案头置一枰棋局,与典籍、文房四宝并列,成为知识与身份的一种标志。无论男女老少,闲暇以围棋遣兴,已是官吏士绅家庭生活中极为普通的娱乐活动。这在清代的诗文、小说中有广泛地表现。一般地说,围棋在汉族士大夫中间,要比在满族士大夫中更为流行。这是因为两者在文化修养方面有一定的差异所致。

  在围棋广为普及的基础之上,清代接连出现了一些无愧于时代的国手。其中尤以黄龙士、范西屏,施定庵、周小松等人的成就最为杰出。与明代相似,清代著名国手各擅胜场的时间相对缩短,经常出现几名国手共主棋坛的局面。如果单从某一位大国手活动的时期看,在他的周围,不但有与他能够分庭抗礼的对手存在,而且还有一些实力比之稍弱的高手,此外还有众多水平已相当不错的棋手。由于大国手黄、范、施、周的技艺水平较之前代著名国手,已有实质性的提高,即使比他们实力稍弱的高手,比前代国手也毫无逊色。因此,清代的围棋水平,不仅是出现几个天才的问题,而是从整体上都比前代有较大的发展。

  从清末开始,随着交通工具的发达,中日两国开始频繁的围棋交流。日本围棋新法从此引入中国,为中国围棋的变革,注入了新的生命。

  清初的围棋国手,有过百龄、汪幼波、盛大有、吴瑞徵、周懒予等人。其中过百龄、汪幼波、盛大有在明末已很著名,尤其是过百龄,以一代宗师的身份稳执棋坛牛耳,直到辞世。而吴瑞徵、周嫩予等则是清初才开始享名的人物。

  明末清初,北京为战火所纷扰,棋手们唯恐玉石俱焚,纷纷离去。因此顺治年间北京的棋坛已不复明代的兴旺景象。棋坛领袖过百龄南归后,活动于长江一带。钱谦益《京口观棋六绝句》,全为过百龄而作,表现了对这位大师的钦敬之情。可知江南棋坛因过百龄的到来,并未因清初的社会动荡趋于沉寂,仍旧十分活跃。这一时期汉族文人士大夫中,明代好弈的风气犹存,且喜与名手交往。学者名流如钱谦益、吴伟业、杜濬等人都积极参与棋艺活动,并有诗文记述棋人棋事。钱、吴皆是由明入清为官的人,所谓于大节有亏,然而怀旧的思绪却始终萦绕心头。吴伟业有《观棋诗》云:“闲向松窗覆旧图。当年国手未全无。南风不竞君知否?抉眼胥门看入吴。”即是以围棋而抒发宗社之痛的悲愤心情。“当年国手未全无”,既是写实,又是一种慨叹。在动乱之际,围棋国手并没有全部凋零,使中华绝艺得以绵延,是差堪告慰的事情。杜濬在明亡后,甘心贫淡,不肯出仕,自云不愿做“两截人”,气节是有的。然而国破家亡,何以“苟全”?杜濬除作诗外就是下棋,人称嗜棋如命。不想弈名远播,江南棋客不时慕名求教。清初的棋坛,由于文士名流的积极参与,大为增色。

  从所遗棋谱看,盛大有、吴瑞徵等人的技艺水平,尚处于提高的阶段,未见有大精彩处,故难与过百龄等量齐观。但盛大有享寿独高,过百龄等去世后,大有成为国内屈指可数的前辈国手。康熙中期,以七十高龄尚与年轻翘楚黄龙士对垒角逐,受到世人的普遍尊敬。吴瑞徵曾参加修订《官子谱》,对于死活和收官的研究,做出过很大贡献。

  清初的国手中,在棋艺方面较有成就的是周懒予。懒予名嘉锡,浙江嘉兴人。从小喜爱围棋,由于家中贫穷,祖父母、父母先是督使读书,后又督使经商。但懒予皆不愿意,常偷偷出去与人下棋,禁之不可。年十四、五,棋艺愈工,与人赌彩屡获胜,夜则将赢钱累累负回,父母见了高兴,也就不再禁他下棋。

  后来懒予遂以弈遨游郡邑,时百龄负天下第一手之誉,懒予不为下,屡与对局,胜多负少,一举成名。一日,弃家去,莫知所往。有人传说他在海外,以技为某国王师。既而归,以弈终其身。

  懒予天资超卓,行棋绵密。与过百龄相似,也以“倚盖”起手式擅长,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多所创新,成为清初国手中的姣姣者。

  比周懒予稍后的国手有周东侯,汪汉年、娄子恒、李元兆等人。周东侯、汪汉年都曾亲炙过百龄的技艺,但汪汉年早逝,而周东侯独老寿,是棋圣黄龙士和徐星友之前最负声望的国手。

  周东侯,名勋,六安人。他的棋立意翻新,不拘成法。他认为:“局中义理之所在,务须推移尽变,若稍存余蕴,必不能淋漓酣畅。高手以胜负泥于胸中,故往往中止。”因此对局时每不以胜负为怀,必极心力之所至,生气流行,变动不拘,有自得之乐。周东侯在过百龄,周嫩予之后,以先辈的身份,相遇后进之黄龙士、徐星友,相互角逐,遂为劲敌。周、黄二人的多番对局,不仅是他们呕心沥血之佳构,也是康熙年间代表时代水平之绝唱。而周、徐二人的对弈,也曾在京城引起了轰动。《桃花扇》的作者孔尚任在京任职期间曾亲睹其事,其《续燕台杂兴诗》之一云:“疏帘清簟坐移时,局罢真教变白髭。老手周郎输二子,长安别是一家棋。”自注云:“周东侯弈局国手,武林徐星友来京,在某贵公处对局,早食方罢开始,踌躇一子,历时数刻。予窃旁观,日移午矣,周老输二子,袖手而去。”

  康熙年间,依赖清圣祖玄烨一番振作,政治比较清明,经济发展迅速,国力也渐趋强盛。在此基础之上,围棋很快就迎来了繁荣的局面,这一时期,围棋开始在京师上层社会流行,明末清初星散的京师棋坛也已得到恢复,成为各地高手常来聚会的中心。王公贵族常有棋手到家比赛,去羶腥而添风雅。孔尚任所记周东侯、徐星友在某贵公处对弈,即表明了这种情况。大国手黄龙士少年时曾随父亲来到北京,目的也是想会会京中的高手。满族有位将军爱他年轻艺高,带他到关外防地留住一年。这件事表明满族的武将中,也有人喜爱围棋,并在自己的军营中招待棋手。

  总之,康熙年间,围棋趋于兴旺的初步标志,即是围棋在京师上层社会开始流行。围棋没有受到异族统治者的排斥、打击,无疑是一件幸事,这就为它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条件。至于这个时期的艺术水平是否能超越前代,仍有赖于当时诸国手的创造能力,以及天才棋手的出现;

  关于顺治、康熙年间诸国手的技艺特点,徐珂《清稗类钞》论曰:

  顺康之时,过百龄、盛大有稍变旧习,吴瑞澂(徵)、何翰公、汪幼清、娄子恒乃进术工稳。黄月天有“弈圣”之称,徐星友乃大雅之作。余如周嫩予之绵密、李元兆之野战、汪汉年之稳健、周东侯之偏锋,要皆各极其妙,多可传也。

  综观顺治到康熙前期诸国手的技艺,大体是在明代丰富多彩的布局定式等方面,又复加以精炼,将不切实际以及庞杂稚弱者,逐步淘汰,并在此基础上进行革新增补。自过百龄而后,群贤蔚起,竞长争雄,但都限于个人天赋,难有大成。直到康熙中期,黄龙士登上棋坛,奠定霸主地位,“遂一切俯视之,神乎技矣”。黄龙士被誉为清代三大棋圣之一,他的棋“异想天开,别创生面,极尽心思之巧,遂开一代之盛”。与黄龙士同时的大国手还有许星友,星友的棋虽然尚不能与龙士比肩,但也自有他突出的恃点。况且龙士中年早逝,而星友享寿较高,因此,从康熙到雍正年间,星友起到了承前启后的重要作用。

  2.围棋“赌彩”

  大凡能分出输赢的东西,都可以用来进行赌博。围棋既有胜负之分,自然也难免俗。自古以来,六博与围棋并称“博弈”,春秋、秦汉之际最为盛行。六博是靠掷骰子进行赌博的一种盘戏,围棋与之“称兄论弟”,想来不会“出于污泥而不染”。总之,将围棋用为赌博可谓源远流长。但围棋毕竟是一种高级智能游戏,既使用来赌博,也带有“阳春白雪”的味道,与后世那种掷骰、押宝、推牌九等低级滥赌自不可同日而语。

  只要赌博,必有利物,俗谓“赌彩”。利物有贵贱大小,千差万别,但总可以归结为“名利”二字。说到名利,情况比较复杂。比如,一位棋手如何才能成为国手呢?他不但需要打败区邑之间的高手,还需要打败全国的高手,更主要的是打败前辈国手。这种激烈的生存竞争完全是一种人生的“赌博”,棋手要将自己的整个生活和前途都押在棋盘的胜负上。只要荣膺国手的称号,名利也就随之而来。但我们现在所要谈的名利,是指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下完棋即可兑现。例如:一笔钱财、一座别墅、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史料记载中,以围棋赌彩的故事很多,比较著名的有以下几个:东晋谢安赌墅,南朝羊玄保赌郡、梁武帝赌石,宋朝王安石赌诗,已在前面分别作过分绍,不再赘述。

  大致从宋朝开始,社会上以围棋赌彩已很普遍,明、清之际则更为盛行,其流风一直延续到民国期间。尤其对于职业棋手来说,赌彩已成为他们生活中的重要内容。下面想就乾隆时期的职业棋手,谈谈赌彩的问题。

  乾隆年间,全国弈风炽昌,强手如林。除范西屏,施定庵外。尚有前辈国手梁魏今、程兰如。其它如胡肇麟、李步青、藏念宣、赵两峰,童和衷、陈苑游、周春来、吴来仪,释贯如、蒋再宝、吴凤来、黄及侣、郑涟漪、朱天直、朱天叙等,都是一时俊选。其中虽然有一些家有恒产的士大夫、商贾之类,但大部分人,包括“四大名家”范、施、程、梁在内都是靠下棋吃饭,即所谓职业棋手。实际上职业棋手绝不仅仅局限于上述一些名手之中,在全国各地,尤其是大城市中,有许多靠陪人下棋、教棋吃饭的人,出没于茶馆、酒楼,大户人家、旅游地点或专设下棋场所如“棋局”之内。因此社会上活动的职业棋手,具体数字虽然无法统计,但数量肯定要比上述名手多的多。

  职业棋手如何生活?作为一种职业,他们的生活来源有如下几项:1.达官富豪的馈赠。2.授徒所收束脩。3.著书刊行所得酬谢。4.下棋赌彩。这里首先需要排除家有恒产的人,如徐星友、胡肇麟,而是单指以下棋谋衣食的人。

  分析上述四种来源,在一般情况下,棋手(主要指国手)在达官富豪家充当清客,时间不会太长,所得馈赠有时数目很大,但并非固定收入。授徒所得束脩及著书所得酬金,数目比较微薄,不足以度日。只有下棋赌彩,数目多寡不拘,可以天天时时进行,因而成为职业棋手的主要生活来源。

  今天一说起赌博,无论其形式如何,一概斥为不法行为。但是对于封建时代的棋手来说,下棋赌彩如同市场中买货付钱一样,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种赌彩有如下几类情况:一、达官富豪出具彩金,邀请棋手公开比赛。彩金的数目往往非常可观。某些材料表明,乾隆时的国手从一局棋所赢的彩金,常达几百两乃至上千两银子。国手的身份不同,没有钱是请不来的。请来之后若无赏金,国手也很难成局,或敷衍一局聊以应景。特别是前辈国手,每存持泰保盈之想,凡遇后进多所顾忌。只有诱之以利,才能使其允诺对局。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国手在彩金的刺激下,无不施展平生绝技,勾心斗角,异彩纷呈,观战者也可大饱眼福,叹为观止。据史料记载,范西屏的家境原来比较贫寒,但是在他成名之后,对于金钱浑不当事,出手也很豪放。袁枚说他“弈以外,虽诛以千金,不发一语”,“有所畜,半以施戚里”。这固然表明西屏为人高尚,但也说明他手头比较丰裕。由于他的名气大,有人送他钱,但在更多的情况下,是他下棋赌彩赢来的。胡肇麟与他下棋,往往事先约定:输一子付一两银子。据《清代轶闻》载:

  胡肇麟,扬州盐贾也,好弈。……每对局,负一子辄赆白金一两。胡弈好浪战,所谓不大胜则大败者也,……然遇范、施輒败,每至数十百子,局竟,则朱提累累盈几案矣。

  肇麟与西屏对弈,前后凡30余年,所输金钱恐怕不在少数。《清代轶闻》又载:

  一日,程(兰如)与范(西屏)对弈,观者如堵。程局将败,大窘,乃使人与范约,贿以五百金,范遂让程胜半子云。

  ……大抵乾、嘉时好弈者多,好名者每贿国弈求对子,国弈利其贿,亦许之。

  上述两种情况,实际都是围棋赌彩的不同形式,也说明象范西屏这样的国手,赢钱的途径非只一端。二、由于城市里围棋活动兴盛,街肆、茶馆、酒楼、庙观皆设有固定的下棋场所,每天都有职业棋手和爱好者前去下棋,每局棋也必有彩金,俗称“彩盘”。彩金的数目或按一般规定,或可临时协商,形式不一而足,但白下的情况比较少。自然,这里的彩金数目不大,以一般爱好者愿意接受为标准,而天天来这里的职业棋手就像上班一样,他们也是好手,但还达不到国手的水平。由于每天能够接待不少人,所以他们赢的钱也足以养家糊口。其中如棋手之间相互赌彩、棋手与士夫豪绅赌彩,也常见之于各种记载。

  围棋赌彩虽然具有赌博的性质,但不能简单予以否定。这种赌彩是社会对于棋手的艺术劳动所支付的酬劳和补偿。棋手从事棋艺活动,首先必须穿衣吃饭、养家活口。但在封建社会,国家方面由于种种原因,不能顾及棋手的生活,只能任其自流,自谋生路。棋手在社会劳务市场上出卖自己的劳动,而社会也需要这种劳动,作为报酬的支付方法,即是以彩金的形式出现。棋手所出卖的劳动和其所获取报酬的方式似乎很奇特,但在当时也是一种通常的社会现象。

  围棋赌彩有利也有弊。无须说,将围棋商品化,无疑是对这种艺术的亵渎。棋手将棋艺作为谋生的手段,势必阻碍他们对艺术的追求。由于彩金的诱惑,也助长了棋手中间种种不良风气的蔓延。但从另一个角度考虑,中国传统的力战型棋风,未始不与赌彩有一定关系,因为赢得越多,所获彩金也随之增加,棋手也自然会向中盘搏杀的方向发展。更为主要的是,赌彩作为一种“工资和奖金”的方式,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棋手,使古老的围棋艺术得以绵延不绝。尤其在清代康熙、乾隆年间,众多的棋手能够在社会上安身立命,周游全国各地,切磋角逐技艺,将我国的围棋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峰,与社会上盛行的围棋赌彩,有很大关系。

  3.弈学发达,佳作颇多

  清代弈学发达,其成就为清以前历朝所无法比拟。其原因有三:一、清代围棋昌盛,社会对棋谱的需求量较大,且历久不衰。这是弈谱纷纷问世的客观条件。二、清代的围棋艺术家非常注重撰著棋谱,“九大家”如黄龙士、徐星友、范西屏、施襄夏、周小松等都有佳作传世。即如邓元鏸《国朝弈家姓名录》所列“名家”五十六人中,也多著有棋谱。三、清代的文人士子中,有一些人重视搜集、整理、编纂棋谱。如陶式玉、邓元鏸等,虽然不以棋名世,但收录编辑了许多散落社会的国手遗谱,作出杰出的贡献。

  清代的棋谱,据邓元鏸《弈潜斋集谱·国朝弈谱目录》所载,共有四十三种之多。邓元鏸在“跋”中说:“弈学以国朝人为极。自国初迄今,凡得弈谱四十三种,虽未敢云洋尽,然遗者或鲜矣。”这其中颇多佳作,基本表现了清代围棋所达到的水平。

  清代最著名的棋谱有如下几种:徐星友《兼山堂弈谱》施襄夏《弈理指归》、《弈理指归续编》、范西屏《桃花泉棋谱》、周小松《餐菊斋棋评》等。以上名谱,在叙述人物生平事迹时一并介绍,此不赘述。以下将就未曾述及的名谱,作一些简单介绍。

  (1)陶式玉《官子谱》

  陶式玉,名存斋,别号“霍童山人”,浙江绍兴人。清康熙间初仕北京畿南道属官,康熙二十五年“擢居台谏”,二十六年秋出任两淮盐道。康熙二十八年时,陶式玉曾邀国手吴瑞徵与胡安士对弈,见胜负往往取决于官子的得失居多,“因取官子旧谱,细加鉴定,增以国手对局之官子而翻新”,“共得式子五百余局,吴瑞徵不及见百龄全谱,而诸法毕备”。这是他编集《官子谱》的开端。后来他又邀请吴瑞徵及其门徒蔡邻卿参加校订。这是因为陶系官僚,于棋艺只是爱好,要想编纂佳谱,非有名手相助不可,可以说《官子谱》的编校工作,是由陶式玉主持,而真正出力者是吴瑞徵和蔡邻卿。

  《官子谱》三卷共1478图:上卷540图、中卷558图、下卷380图。据吴瑞徵《官子谱·序》云:

  《官子谱》一千五百余局也,其问有仍之旧谱而增变者,有取之成局而翻新者,有得之对垒而脱挨者。无类不备,无美不收,询称巧法,兼全神乎技矣!

  可知是书内容的收集是广泛而深入的,而且做过细致的校订和加工。无论在数量和质量上都超过前人的同类著作,是对我国古代官子艺术的一次比较全面的总结。

  陶式玉在康熙三十七年罢官,归乡隐居,“或与客弈,或令人弈,而傍论得失,率以为常,嗜之而不厌也”。《官子谱》即刻印于此后的若干年。我们所能见到的有“惠直堂”和“本衙”两种版本,其中“惠直堂”本流传较广。

  (2)《寄青霞馆弈选》

  《寄青霞馆弈选》是一部清代历朝著名棋手的对局选集,成书于1895年(清光绪二十一年)稍后。编辑者仁和(今属浙江杭州)王存善,校对者南丰(今江西南城县)谭其文,无锡徐文渊。

  《寄青霞馆弈选》的主要特点是基本囊括了清代所有国手的对局名谱,具有重要史料价值。在编辑体例上,按棋手及对弈的时间顺序分别选谱,条理清晰。此外书中“弈选诸家小传”列入清代名手盛大有、过百龄、周嫩予、徐星友等79人的简历,并夹叙清代棋坛状况,趣闻逸事,颇可补史料所缺。

  全书八卷,共选棋谱514局。另外还有《续编》八卷,共选棋谱546局。可谓清代棋谱大全,向为国内外棋家所推崇。

  (3)邓元鏸《弈潜斋集谱》

  邓元鏸,江苏无锡人。清光绪年间曾在四川长宁、开县等地任“地方官”。“年十九始解弈”,“好古敏求,嗜弈成癖”。他长期搜寻旧谱、极意研求,整理出版,是晚清最重要的棋谱编纂和棋史研究方面的专家。

  《弈潜斋集谱》是一部大型综合性围棋汇编。经邓元鏸30年惨淡经营,陆续分集出版。其中初编成书于光绪七年(1881),二编成书于光绪二十四年(1898)。初编的内容主要有黄龙士、范西屏、施襄夏、程兰如。梁魏今等具有代表性的精彩对局。以及“国朝弈家姓名录”、“国朝弈谱目录”、“前代弈谱目录”、“历朝弈事辑录”。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二编的主要内容为施襄夏《弈理指归》、《弈理指归续编》,范西屏《桃花泉棋谱》、《四子谱》等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