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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清谈的历史还原

四、麈尾:清谈家的风流雅器   

(五)麈尾与中古名僧 

       从东晋开始,名士与名僧交往渐密。名僧尚玄,且出入于清谈场中,蔚然成风。《高僧传》卷四《康僧渊传》附《康法畅传》: 

畅亦有才思,善为往复,著《人物始义论》等。畅常执麈尾行,每值名宾,辄清谈尽日。庾元规谓畅曰:“此麈尾何以常在。”畅曰:“廉者不取,贪者不与,故得常在也。”……

  又《世说新语·赏誉》一0刘孝标注引康法畅《高逸沙门传》: 

恒寻(支)遁,遇祗洹寺中讲,正在高坐上。每举麈尾,常领数百言,而精理俱畅,预坐百余人皆结舌注耳。云:“听讲众僧,向高坐者,是钵盂后王、何人也。” 

此条记载可与《世说新语·赏誉》九八互相发明:“王长史叹林公:‘寻微之功,不减辅嗣。’”本条刘孝标注引《支遁别传》:“遁神心警悟,清识玄远。尝至京师,王仲祖称其造微之功,不异王弼。”支遁既是佛门名僧,又是清谈名士,既盘桓寺宇之内,也优游朱门之中,而所向披靡,人人敬慕,实为清谈场上的俊杰,故王视之为佛门中的王弼与何晏。然而名僧自是名僧,麈尾在他们手中,由最初的参与清谈,转而用于清谈式的讲经说法,后来成为释家的重要法器之一。徐陵《麈尾铭》曰:“既落天花,亦通神语,用动舍默,出处随时。扬斯雅论,释此繁疑。”“天花”、“神语”,皆佛家之物语。显然,此铭之作,与中古僧徒挥麈说经的风气有关。

       中古名僧之清谈,亦有“主”、“客”之分。《高僧传》卷五《竺法汰传》: 

时沙门道恒,颇有才力,常执心无义,大行荆土。汰曰:“此是邪说,应须破之。”乃大集名僧……慧远就席,设难数番,关责锋起。恒自觉义途差异,神色微动,麈尾扣案,未即有答。……心无之义,于此而息。 

道恒是“主”,慧远是“客”,他们的佛学讨论是纯粹清谈式的。又《世说新语·文学》四0      

支道林、许掾诸人共在会稽王斋头,支为法师,许为都讲。支道一义,四坐莫不厌心;许送一难,众人莫不舞。但共嗟咏二家之美,不辩其理之所在。 

“法师”是讲经者,即“主”,“都讲”是唱经者,乃“客”之一。“都讲”所唱的经文,就是“法师”所要讲说的论题(参见本书页86)。这是名僧与名士在清谈方式上的一个差异。《高僧传》卷一《释法平传》附《法等传》: 

              后东安严公发讲,等作三契经意,严徐动麈尾曰:“如此读经,亦不减发讲。”…… 

法等正是唱经的都讲。而严公手执麈尾,其寓意与名士相同。《格致镜源》引《释藏指归》云:“群鹿随之,皆看麈所往,随麈尾扭转为准。今讲僧执麈尾拂子,盖象彼有所指挥者耳。”由于麈尾名僧的清谈活动多与传播佛学思想有关,所以“麈尾一振”或“捉麈尾”,便成为中古名僧弘扬佛法之代语。《高僧传》卷七《释慧通传》: 

              ……少而神情爽发,俊气虚玄,止于治城寺。每麈尾一振,辄轩盖盈衢。…… 

又《南齐书》卷四一《周传》: 

西凉州智林道人遗书曰:“……贫道捉麈尾来四十余年,东西讲说,谬重一时,……。”

“放麈尾”则是清谈中遭遇劲敌而甘拜下风的表现。唐·释道宣《续高僧传》卷五《释僧传》:

文宣尝请柔、次二法师,于普弘寺共讲《成实》。大致通胜,冠盖成阴。于末席论议,词旨清新,致言宏邈,往复神应,听者倾属。次公乃放麈尾而叹曰:“老子受业于彭城……每恨不逢敌,必欲研尽。自至金陵累年,始见竭于今日矣。……” 

麈尾飘坠则为名僧归天之象征。《高僧传》卷七《竺道生传》: 

以宋元嘉十一年冬十一月庚子,于庐山精舍升于法座。神色开朗,德音俊发,论议数番,穷理尽妙,观听之众,莫不悟悦。法席将毕,忽见麈尾纷然而坠,端坐正容,隐几而卒。…… 

因之,名僧对麈尾也寄托了堪与名士埒美的情思。《高僧传》卷八《释道慧传》: 

临终,呼取麈尾授友人智顺。顺恸曰:“如此之人,年不至四十,惜矣!”因以麈尾纳棺中而敛焉。 

在智顺的眼中,道慧无异于英年早逝的王。麈尾不仅可以为名僧陪葬,而且能够随之轮回。《高僧传》卷七《释昙谛传》: 

……母黄氏昼寝,梦见一僧呼黄为母,寄一麈尾,并铁镂书镇二枚,眠觉见两物具存,因而怀孕生谛。谛年五岁,母以麈尾等示之,谛曰:“秦王所饷。”母曰:“汝置何处?”答云:“不忆。”……后随父之樊邓,遇见关中僧  道人,忽唤  名,  曰:“童子何以呼宿老名?”谛曰:“向者忽言阿上,是谛沙弥。为众僧采药,被野猪所伤,不觉失声耳。”  经为弘觉法师弟子,为僧采药,被野猪所伤。  初不忆此,乃诣谛父,谛父具说本末,并示书镇麈尾等,  乃悟而泣曰:“即先师弘觉法师也。师经为姚苌讲《法华》,贫道为都讲,姚苌饷师二物,今遂在此。”追计弘觉舍命,正是寄物之日。…… 

案《太平御览》卷七0二引刘敬叔《异苑》:“高平檀茂宗,义熙中丧亡。其母刘氏梦见宗云:‘方永违离,今以此扇奉别。’母流涕,觉,于屏风间得扇,上皆如蜘蛛网络。”或即此轮回故事之所本,而敷衍成文。这个诞妄不经的故事告诉我们:麈尾在中古名僧的手中代代相传,与弘扬佛法之大业珠联璧合,故虽幽明异路,而轮回不穷。

       中古时代,儒、释、道三家合流,互融互补。名士追慕名僧,名僧攀附名士,都是由这一文化背景决定的。而在名士与名僧之间,有一位中介人物,他就是古天竺的大德居士维摩诘。研究中古之麈尾问题,我们对这个人物是难以回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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