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董新芳

登记号:21-2001-A-(0656)-0115

 

 

 

 

第 54 章

     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贴上了对联,红红绿绿,给山村增添了一些喜色。农民过年,就是穿身新衣裳,吃上两顿肉,放上两挂鞭炮,看上两场戏,热闹上几天,这就是年。今年这年比往年好过,土地承包后,家家都有余粮,户户都有几个余钱,割几斤肥猪肉,买两瓶老白干,撕几身新衣裳,都不作难。手头有了钱,人的精神也大不一样。大年三十,天还没黑,小娃子们就等不及了,在门口挂上鞭炮,噼哩啪啦放了起来。一家带头,户户紧跟,此起彼伏,响声不断。一时间,村子的上空弥漫着少有的淡淡的火药味儿,闻着怪美,闻着透香。村民们沉浸在节日的幸福里,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中。

     老闷回来了。老闷在监里表现得好被提前释放了,叫他回家过年。为这,老闷高兴得一夜没有睡着。一路上他都走得很快,可是到了北沟,老闷犯愁了,天还没黑,碰见熟人多难堪。老闷放慢了脚步,他想捱到天黑,那时进村不会叫人看见。到村边,天刚黑,扑鼻的火药味儿使老闷感到格外新鲜。他把帽沿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眼睛。他的步子迈得很大,恨不得一步走进家门。但到大门口时,老闷愣住了,大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厚厚的墙壁。老闷没法进去,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这是咋回事儿。不知是他走错了地方还是他娘搬了家。地方肯定没错,大门口老闷亲手栽的那棵小洋槐树现在已经长大了,在寒风中傲然独立。老闷想叫一声“娘”,他又怕叫声惊动左邻右舍,邻居们要是出来了,他的脸往哪儿搁?老闷正在为难,一个人走了过来。老闷怕那人看见,把脸对着墙壁。

     “哦,老闷?”那人站在老闷的身后,惊奇地叫道。

     老闷无法躲避,只得转过身来,说:“小山,是我……”

     小山知道老闷要说什么,没等他说出口就拉着他的胳膊说:“走吧,到家再说。”

     小山拉着老闷的胳膊,一直把他拽到家里。张光源和惠贤听说老闷回来了,急忙从屋里出来把他拉进屋。

     张光源接过老闷的铺盖卷儿,说:“娃子,坐吧。”

     老闷坐下,问:“伯,我娘呢?”

     “去,给娃子下扁食。”张光源见惠贤擦眼睛,急忙催她出去。“外头老冷,你才回来,吃了扁食暖和暖和再说。来,这阵儿扁食还没下,先吃两个油饺子。”张光源把装满油炸货的竹篮递到老闷面前。

     “伯,我娘到底哪儿去了?”老闷拿着油饺子没往嘴里送,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张光源,那样子好象张光源不说他就不吃。

     “吃吧吃吧,走了大半天,肚子也饿了。等吃了扁食,你不问我也要跟你说。”

     老闷觉着不对劲儿,从张光源的眼神中,老闷知道他娘肯定出事儿了。是不是跟他爹离婚又改嫁了?光源伯不好出口,所以一再推拖。老闷想到此不便再催,于是咬了一口油饺子。也许是老闷太饿了,也许是油饺子太香了,也许是老闷一直在想着娘,他一连吃了四五个还浑然不觉。惠贤端来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扁食,老闷接过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伯,这下该跟俺说了吧,俺娘到底哪儿去了?”老闷吃完后问。

     “娃子,不跟你说也包不住,说了,你可要忍住。”

     老闷点头。

     于是张光源一五一十地把老闷被公安局弄走后家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老闷。当老闷听说他娘上吊而死和他爹投响潭身亡的事情后,捂着脸向外跑去。

     “快点,小山,跟着他!”张光源怕老闷学他爹做出傻事儿。

     小山“噌”地窜了出去,紧紧地跟在老闷的身后。老闷在前面边跑边哭,嘴里不住地娘呀娘呀地喊着,直奔张家坟而去。老闷哭得很痛,声音很凄惨,跟在他身后的小山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小山跟着老闷来到坟上,给老闷指了指他爹娘的坟堆,老闷扑嗵跪在坟前伏地痛哭。老闷哭着哭着,坟头上突然冒出两个小旋风,吱儿吱儿地叫着在老闷两边旋转,然后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大旋风,旋起地上的杂草和树叶把老闷裹在中间,围着老闷旋了两圈,后来消失在坟头。

     “不哭吧老闷,该回去了。”小山弯下腰拉着老闷的胳膊劝道。

     老闷站起身,仍然抽泣不止。

     “是我害死了爹和娘。”

     “你也甭那么想,人都是命。”

     老闷在小山的一再劝说下,才跟小山回到了家里。

     “丙进,你就住这在个屋。床铺好了。”张光源说。

     老闷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伯……”老闷话未出口扑嗵跪了下去。

     “快起来。”张光源拉起老闷,“你看你憨不憨,我又不是外人。你爹你娘都走了,以后有啥事儿就跟我说,我是你伯。眼下你那家没法住人了,几年都没人进去过,过完年,收拾收拾再说。”

     这个年,老闷是在张光源家里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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