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故事:皇帝、词人与宋词

 
  该词为赠别词,也是文人们反复咏歌过的。但此词有两个显著的特点:

  一是采用代拟的手法,悬想女方在自己离别时的感受和别后的相思。这也是前人一些著名诗词常用之法,如温庭筠的《望江南》:“梳洗罢, 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 斜晖脉脉水悠悠, 肠断白苹洲”;柳永的《八声甘州》:“想佳人妆楼长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皆是代女方表达对自己的思念。韩缜的这首词几乎全用代拟法,如上阕的“绣帏人念远,暗垂珠泪,泣送征轮”,“ 但望极楼高,尽日目断王孙”;下阕的“消魂。池塘别后,曾行处、绿妒轻裙。”直至最后的“遍绿野,嬉游醉眠,莫负青春”,也是替女方喊出心声:珍惜眼前,切莫辜负青春!这种从意中人的眼中、心中来表达对自己眷恋的表达方式,当然比自己直白抒情要婉曲、感人。

  二是借春草抒别情。妙在全篇没有一个草字,但无处不是芳草,句句均寓人情。咏物而不滞于物,这是咏物之词的可贵之处。司开头三句是写送别的时间、地点和离愁的沉重。自第四句起,作才的笔锋指向女方(绣帏人)。芳草上的露珠,暗暗地掉下来,好像在哭泣着相送远去的车轮;“但望极楼高,尽日目断王孙”两句想象“绣帏人”在平川上已望不见,就到高楼上去望,一直望到晚,终于到离人的车队消失。下片是写别后的情绪,处处睹物伤怀。首三句说池塘芳草茂密深绿,使衣裙上的绿色妒忌起来;接着的“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皆紧扣“芳草”来借景抒情。结尾二句“遍绿野,嬉游醉眠,莫负青春”亦是以借景抒情结束全篇。全词草中有人,亦草亦人,深得借景抒情之妙。这才是““玉汝之词,由此亦遂盛传于天下”的主要原因。

  最后想说的是:韩缜也是个有争议的历史人物,一些史料对他皆有互相抵牾甚至截然相反的记载。如对他作为使者赴边与西夏划界这件事,就有两种不同的记载:一种是说他丧权辱国,应该罢官。如元祐元年(1086),御史中丞刘挚、谏官孙觉、苏辙、王觌联合上章弹劾韩缜,奏章中云:“论缜才鄙望轻,在先朝为奉使,割地六百里以遗契丹,边人怨之切骨,不可使居相位。章数十上,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苏辙则在奏章中不但翻他丧权辱国的旧账,而且还指挥无方,以至丧师失地,耗尽国帑:“缜昔奉使定契丹地界,举祖宗山河七百余里以资敌国,坐使中华之俗陷没戎狄。虏得乘高以瞰并、代,朝廷虽有劲兵良将,无所复施。其后擢为枢密使,职在安边,而西戎无衅,用兵深入,至使诸将败衄,前后丧师数十万众,天下疲弊,帑廪空竭。”(见苏辙《栾城集·乞罢右仆射韩缜紥子》)但据《本传》:熙宁七年,辽使萧禧来议代北地界。韩缜作为使者“持图牒致辽主”因为辽主不接见随无功而返:“不克见而还”。在韩缜知开封府时,辽使萧禧再来,朝廷命韩缜赴河东,与辽使者萧禧勘划边界:“以分水岭为界”。回朝后受到神宗的褒奖:“复命,赐袭衣、金带,为枢密都承旨,还龙图阁直学士”,并无“边人怨之切骨”这类反映。如果我们看一看对韩缜截然不同评价的时间,就可以明白其大概:与西夏使者萧禧勘划边界,并因此受褒奖升官,是在神宗熙宁和元丰年间;并弹劾是丧权辱国、损兵折将是在哲宗即位初期“元祐更化”之时。其中不排除“元祐更化”期间旧党对熙宁、元丰时期备受重用的新党的报复和排斥。

  【附 录】

《石林诗话》 南宋·叶梦得

  元丰初,虏人来议地界,韩丞相名缜自枢密院都承旨出分画。玉汝有爱妾刘氏,将行,剧饮通夕,且作乐府词留别。翼日,神宗已密知,忽中批步军司遣兵为搬家追送之。玉汝初莫测所因,久之,方知其自乐府发也。盖上以恩泽待下,虽闺门之私,亦恤之如此,故中外士大夫无不乐尽其力。刘贡父,玉汝姻党,即作小诗寄之以戏云:“嫖姚不复顾家为,谁谓东山久不归。卷耳幸容携婉娈,皇华何啻有光辉”。玉汝之词,由此亦遂盛传於天下。
 

《古今词话》 清·沈雄

  《乐府纪闻》曰:元丰中,韩缜出使契丹,分割地界。韩缜有爱姬能词,韩姬与别,姬作蝶恋花云“香作风光浓着露。正恁双栖,又遣分飞去。密诉东君应不许。泪波一洒奴衷素”神宗知之,遣使送行。刘贡父赠以诗:“卷耳幸容留婉恋,皇华何啻有光辉”。莫测中旨何自而出,后知姬人别曲传入内庭也。韩作《芳草词》别,云:“锁离愁,连绵无际,来时陌上初薰。绣帏人念远,暗垂珠露,泣送征轮。长行长在眼,更重重、流水孤云。但望极楼高,尽日目断王孙。消魂。消魂。池塘别后,曾行处、绿妒轻裙。恁时携素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朱颜空自改,向年年、芳草长新,遍绿野,嬉游醉眼,莫负青春”。此《凤箫吟》咏芳草以留别,与《兰陵王·咏柳》以叙别同意。后人竟以芳草为调名,则失《凤箫吟》原唱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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