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填词柳三变
柳永,初名三变,字景庄,后改名永,字耆卿,崇安(今福建武夷)人,工部侍郎柳宜的少子。著有《乐章集》,传词二百余首。早年即以词知名,到汴京应试时曾为许多歌妓填词,招致宰相晏殊的不满。有人曾在宋仁宗面前举荐他,仁宗批了四个字:“且去填词。”仁宗的批语未必当真,在当时却等于堵死了他的仕途。柳永以解嘲之语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此后在汴京、杭州、苏州出入青楼,过着流浪的生活。晚年考取进士,在浙江等地做过几任小官,死于润州(今江苏镇江),据说由歌妓聚钱殓葬。
柳永的词在当时流传极广。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三载:“柳永为举子时,多游狭邪,善为歌辞。教坊乐工每得新腔,必求永为辞,始行于世,于是声传一时。余仕丹徒,尝见一西夏归朝官云:‘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永词。’”他从创作方向上改变了词的审美内涵和审美趣味,变雅为俗,一改文人词的创作路数,而迎合、满足市民大众的审美需求,用他们容易理解的语言、易于接受的表现方式,着力表现他们所熟悉的人和物、所关注的情与事。“所以传名者,直以言多近俗,俗子易悦故也。”(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九引严有翼《艺苑雌黄》)
柳永词中的世俗女子,大胆而主动地追求爱情,无所顾忌地坦陈心中对平等自由的爱情的渴望。他还将笔端伸向平民妇女的内心世界,为她们诉说心中的苦闷忧怨。如《满江红》:
万恨千愁,将年少、衷肠牵系。残梦断、酒醒孤馆,夜长无味。可惜许枕前多少意,到如今两总无终始。独自个、赢得不成眠,成憔悴。
添伤感,将何计。空只恁,厌厌地。无人处思量,几度垂泪。不会得都来些子事,甚恁底死难拚弃。待到头、终久问伊看,如何是。
不懂得有些事,为什么这样至死难以割舍?情至极处,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双方可以生死与共,这是古人信奉的“至情”。词以女主人公自叙的口吻,诉说失恋的痛苦和难以割舍的思念,配合着哀婉动人的曲调,自然容易引起大众情感的共鸣,故“流俗人尤喜道之”(徐度《却扫编》)。
柳永长期流连坊曲,与歌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甚至成为了她们中的一员。“针线闲拈伴伊坐”,不是外在的消遣,而是内在的生命状态。“珊瑚筵上,亲持犀管,旋叠香笺。要索新词,殢人含笑立尊前”,他从这温柔的倾慕之中,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于是,“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他的生命价值,不在于“恁驱驰、何时是了”,而在于“又争似、却返瑶京,重买千金笑”。他沉浸在“应念念,归时节。相见了、执柔荑,幽会处、偎香雪”的感性生存体验中。
柳永以平等的身份和相知的态度对待她们,认为她们“心性温柔,品流详雅,不称在风尘”,也常常替她们表白独立自尊的人格和脱离娼籍的愿望。
柳永词还表现了北宋繁华富裕的都市生活和丰富多彩的市井风情。如《望海潮》:
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柳永一反惯常的风格,以大开大阖、波澜起伏的笔法,浓墨重彩地展现了杭州繁荣、壮丽的景象和民众的乐事。可谓承平气象,形容曲尽。据罗大经《鹤林玉露》载,此词广为传唱,传到了金国,金主完颜亮“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足见此词的艺术魅力。
词至柳永,体制始备。在两宋词坛上,柳永是创用词调最多的词人。在宋代所用八百八十多个词调中,有一百多调是他首创或首次使用。令、引、近、慢,单调、双调、三叠、四叠等长调短令,也日益丰富。整个唐五代时期,词的体式以小令为主,慢词总共不过十多首。到了宋初,词人擅长和习用的仍是小令。柳永大力创作慢词,从根本上改变了唐五代以来词坛上小令一统天下的格局,使慢词与小令两种体式平分秋色,齐头并进。慢词篇幅体制的扩大,相应地扩充了词的内容含量,也增强了词的表现能力。
作为第一位对宋词进行全面革新的大词人,柳永对后来词人影响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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