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中之帝

  李煜,字重光,号钟隐,少聪慧,美风仪,“广颡隆准,风神洒落,居然自有尘外意”(宋·史温《钓矶立谈》)。25岁嗣位南唐国主,39岁国破为宋军所俘,囚居汴京三年,被宋太宗赐药毒死。

  李煜虽不善治国,但精通六经,洞晓音律,工书善画,尤善诗词文章。其词流传下来的总共不过三十余首,但有不少堪称千古绝唱,被后人尊为“词中之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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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煜的词,以其亡国为界分为前后两期。前期的词多描写奢侈的声色和旖旎的风情。毫不掩饰自己对宫廷享乐生活的沉迷与陶醉,如《玉楼春》:

晓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春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光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李煜词的价值主要体现在后期,写亡国之痛,血泪至情。由一国之君而沦为国家易姓、家人不保、人尽可辱的囚徒,其心理落差是可以想见的。入宋后,其词作的风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深衷浅貌,短语长情。如《乌夜啼》: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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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凄清,有悲慨,有沉凝,也有郁结。从惜花写起,“太匆匆”三字,极传惊叹之神,“无奈”句,又转怨恨之情,说出林花速谢之故。朝是雨打,晚是风吹,花何以堪,人何以堪。说花即以说人,以花落之易,触及人别离之易。花不得重上故枝,人亦不易重逢。愁与恨如此之浓,直如胭脂和泪,化解不开。最后以水之必然长东,喻人之必然长恨,沉痛已极。

  身为亡国之君的李煜,在词中很少作帝王家语,倒是以近乎普通人的身份,诉说自已的不幸和哀苦。这些词,便具有了可与人们感情上相互沟通、唤起共鸣的因素。如《浪淘沙》: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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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生活实感出发,抒写心底的深哀巨痛。“流水落花春去也”,美好的东西总是不能长在;“别时容易见时难”,又扩展为一种普遍的人生体验。

  李煜的词,艺术上最突出也是最著名的,还是那首《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词中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故国之思,并把亡国之痛与人世无常的悲慨融合在一起,把往事、故国、朱颜等长逝不返的悲哀,扩展得极深极广,滔滔无尽。一任沛然莫御的愁情奔涌,自然汇成“一江春水向东流”那样的景象气势,形成强大的感染力。物候与心境,自然与生命,天命与人事,是那样互相融通与感应,又是那样互相隔膜与巨斥。是愁如春水,还是春水如愁?人,就在这无限的追问中向审美世界沉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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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前期还是后期,李煜的词有其一贯的真。这位“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阅世甚浅的词人,始终保持较为纯真的性格。在词中一任真实情感倾泻,而较少理性的节制。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赞曰:“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李煜在词史上最重要的贡献便是他改变了词的传统,在内容上由写思妇怨女、离愁别绪倾向写国破家亡的深哀与剧痛,在形式上逐渐减少乃至消释了词的宫廷贵族式的娱乐性。李煜词不再“以男子作闺音”,而是径由自我发端,直接书写自我,增强了词作者的主体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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