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故事:玄徽护花

玄徽护花

梨花 阿措

皎洁玉颜胜白雪,况乃青年对芳月。
沉吟不敢怨春风,自叹容华暗消歇。

番石榴 白衣人

绛衣披拂露盈盈,淡染胭脂一朵轻。
自恨红颜留不住,莫怨春风道薄情。

  这两首诗缘自谷神子的《博异志》“崔玄微”。阿措和白衣人皆是故事中的花神,这就像《红楼梦》中的《葬花词》,小说中的作者是林黛玉,实际上是曹雪芹所作,这两首诗实际上也是谷神子写的。

  谷神子是个化名,有人说是裴铏,但大多认为是郑还古。《四库全书》就认为是郑还古撰:“撰旧本题唐谷神子还古撰,不著姓氏” ;余嘉锡的《四库提要辩证》又为之找出了些佐证,大致可以认定作者谷神子为唐人郑还古。另外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也皆认为是郑还古所作。裴铏,在《唐诗故事》(八)中已作介绍。至于郑还古,我们知道得很少。据宋·计有功《唐诗纪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和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等文史资料介绍,他少有俊才,郡望荥阳(今属河南)人。初家居靑齐间,淄青节度使李师道叛乱时,他扶老亲回归洛阳,与其弟一起扛舆。晨暮奔追,两肩皆疮。嗜学,与刑部尚书刘公之女结婚。元和初年(806),登进士第,在东都洛阳与大将军柳尚友好。后为河中从事,坐谤贬吉州掾,终国子博士。约唐文宗大和年间(827—835)还在世。生卒年不详,字亦不详。为人性格刚躁,喜批评时政,赵璘《因话录》卷三说他“以刚躁喜持论不容于时”。据宋·计有功《唐诗纪事》卷四十八“郑还古”条:“还古初娶刘氏女,嘉会之初,梦娶房氏。后刘卒,再娶东都李氏,属房直温为东洛少尹,李之舅也,礼宴皆房主之,始知旧梦之前定也”。可知他一生二娶:前妻为刘氏,刘氏病卒后再娶东都少尹房直温的外甥女李氏,嫁妆、婚宴皆房直温置办。尝注《老子指归》十三卷,传奇集《博异记》相传亦是他所作。

 《博异记》在《新唐书·艺文志》、《崇文书目》、《郑樵《通志》均著录为三卷,而《宋史·艺文志》、晁公武《郡斋读书志》、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均著录为一卷。可见宋以后遗失颇多。晁公武在《郡斋读书志》中指出:其自序中称其“非徒但资笑语,抑亦粗显箴规,或冀逆耳之词,稍获周身之戒。今观所载,殊不见触忌之语”,可见有所流失。到了明刻《古今逸史》、《顾氏文房小说》中仅存十条。1980年,中华书局以《顾氏文房小说》本为底本,另据《太平广记》辑录佚文23条,作为补编,是目前较完备的一个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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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还古

 《博异志》是辑录初、中唐关于“神仙恢谲之事”,属于志怪一类。其创作目的却和六朝志怪不同,他是通过“神仙恢谲之事”来箴规时事,劝导人心。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就说该书是通过“神仙恢谲之事”来“记初唐与中世事”,作者在书的自序中将其创作目的说得更为清楚:“余放志西斋,从宦北阙,因循往事,辄议编题,类成一卷。非徒但资笑语,抑亦粗显箴规,或冀逆耳之言,稍获周身之诫。只同求己,何必标名,是称谷神子”。《博异志》算得上唐人传奇中一部比较优秀的作品。它通过神仙诡异之事来曲折地反映社会生活。惩恶除暴是其中一大主题,如《敬元颖》通过陈躬仲与敬元颖联合除妖的故事来影射当时欺上压下、为非作歹的权贵;《许汉阳》则通过许汉阳参加龙宫招待的豪宴后,吐出的皆是溺死者之血肉这个荒诞故事,直接抨击那个吃人的社会;《杨知春》、《李黄》以血的教训告示人们不要贪财恋色。这些也许就是郑还古“持论不容于时”的主要原因之所在。

  如果说上一则的“蓝桥相会”是咏歌人神相恋,通过不顾流俗、无怨无悔的追求终成眷属的话,那么,这则《玄微护花》则是描述人神相助,共同战胜恶势力的故事。故事的情节大致如下:

  玄宗天宝年间,有位高士叫崔玄微,在洛阳东面有座宅院。崔玄微沉溺于道家修炼之术,三十多年来一直服金石、餐茯苓,以期长生。因为药将用尽,便带着童仆进嵩山采芝草,在山中耽搁了一年。回来时因宅中常年无人居住,蒿莱满院。这时正是春天的夜晚,风清月朗,崔玄微睡不着。他一个人住在一个院落内,家人没有特别原因不会来打扰他。有天半夜,有位穿着青衣的姑娘对他说:“您住在院内,今天我的两位女伴要到东门表姨那里去,路过我这里,想在此园内暂时歇息,可以吗?”崔玄微答应下来。不一会,有十来位女子被青衣姑娘引了进来。有位身着绿裳的女子自称是杨氏,又指着另一位说是“李氏”,再一位是“陶氏。最后指着一位穿深红色衣服的小姑娘说:“她姓石,名叫阿措。这些女子皆有侍女伺候。玄微一一相见,然后一同坐在月下。玄微询问她们结伴而行为了何事?回答说是去拜见封十八姨。十八姨数日前就说要来但没有来,于是大伙决定去拜望她。

  大家坐下不多久,门外就报十八姨来了。诸位皆惊喜上前迎接。杨氏说:“这座园主人很是贤德,在这里从容而不恶俗,其它诸处都不如这里,所以请十八姨来此处相见”。崔玄微也拜见封氏,只见她言辞冷冷,有隐士之风。于是相互作揖坐下。这些女子皆非常艳丽,满座芬芳袭人。于是斟上酒,各人皆奉上一曲,玄微还记得其中一两首。有位穿红衣的给穿白衣的敬酒,并奉上一曲,歌曰:“皎洁玉颜胜白雪,况乃当年对芳月。沉吟不敢怨春风,自叹容华暗消歇”。赞美白衣女颜色皎洁胜过白雪,更何况正当盛年又在月光之下,自然更显得洁白无瑕。你低声沉吟不敢埋怨东风,只能暗暗叹息荣华易逝,岁月催老。白衣人也给红衣女敬酒,并回赠一首,歌曰:“绛衣披拂露盈盈,淡染胭脂一朵轻。自恨红颜留不住,莫怨春风道薄情”。意思是说你穿着红衣披露着盈盈笑脸, 脸颊上胭脂成淡淡的轻红。只恨红颜易老,不要埋怨东风薄情带走来青春。等到十八姨持杯祝酒时,行为显得很轻佻,酒杯倾翻,玷污了阿措的衣裳。阿措变色说:“大家都奉承你,我却不怕,不回去奉承你”,说罢,拂袖而去。十八姨说:“这个小女子借酒使气”。于是大家都起身送封姨到门外,十八姨去南方,大家又回到园中作别,玄微对此也不惊不怪。

  第二天夜晚,诸女又相聚园中,商量到十八姨处致歉。阿措发怒说:“何必再到封老太婆那里去,我们去求崔处士,不知你们是否同意?”大家都说:“好”。于是阿措上前对崔玄微说:“我们大家都住在园内,每年都被狂风所侵扰,常求十八姨庇护。昨天我得罪了十八姨,大概不会为我们出力了。处士若不见外来庇护我等,我们也会报答你”。玄微说:“我有什么法力能庇护你们呢?”阿措说:“我们只求处士每年正月初一做一个红色的旗幡,上面画上日、月和金木水火土五星图案,竖立在花园的东方,就可以使我们免遭劫难。今年正月初一已过,只好请你于本月二十一日早晨,东方有微风时,就将此幡立起来,我们就可以免难了”。玄微答应下来,众女齐声道:“不敢忘德”,分别拜别而去,玄微在月下送到苑墙外,见他们越过院墙消失在花园中。到了二十一日这一天,玄微如约将幡立起来。这一天,东风振地而来,在洛南折树飞沙,但苑中繁花不动。玄微才领悟到这些姓杨、姓李以及其它诸姓女子,皆是花神。那个穿深红色衣服的阿措,乃是石榴花神;封十八姨,乃是风神。隔了数夜,杨氏等众花神前来致谢,赠送数斗桃李花瓣,对玄微说:“服下这些花瓣,可以延年益寿。但愿处士长久在此护卫我们。我等也可以长生了”。到宪宗元和初年,玄微仍在世,还像个三十岁左右的人。

 《崔玄微》在艺术上继承和发展了六朝志怪浪漫主义的表现手法。除了在故事的新奇、情节的曲折以及韵散结合等方面,具备唐代传奇的共同特征外,还有一些独特之处:

  首先,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和情节安排,既有人性,又有物性和神性,既有神通,又符合所属各类植物的特征,更带有人类社会尤其是中唐社会的时代特征。小说中的杨氏、李氏、陶氏、石阿措和十八姨分别是桃花、李花、杨柳花、安石榴和风神。杨柳花穿绿衣裳,李花穿白衣裳,桃花红衣裳,石榴花穿绯红色的衣裳,这皆是植物花朵的本色。白衣人和红衣女所咏的两首诗,也完全可以看成是咏歌桃花和李花的咏物诗。绯衣小女曰“姓石,名阿措”,更是带有石榴的物性。石榴并不是中国的原产,据说是汉武帝时张骞通西域以后,从伊朗和阿富汗带回来的,被称作番石榴,又称作安石榴。石榴分为甜酸两种,“小女子”阿措看来属于酸石榴。阿措的“措”与“醋”谐音近形。在曾慥《类说》中,她的小名干脆就叫“醋醋”;石榴树长有许多小刺,石阿措不畏强暴、敢于顶撞也像是浑身长刺的酸石榴。风神十八姨姓封,自然与“风”谐音。小说中描写她“言词泠泠,有林下风气”,饮酒后“情颇轻佻”,也都符合风的秉性和形状特征。在小说情节上,封姨居长,可以任意摆布各类植物,各类植物屈于淫威,不得不曲意承奉;在崔玄微的保护下,“是日东风振地,自洛南折树飞沙,而苑中繁花不动”,这些既符合自然物性,又带有中唐以后权贵跋扈、倚强凌弱,小民受气受压,不得不强颜趋奉的社会特征。红衣女诗中的“沉吟不敢怨春风”,白衣女的“莫怨春风道薄情”,既是对在座风神的曲意表白,更是以一种反语的形式倾吐人生的不公。至于阿措的不畏强暴、奋起反抗,亦是下层民众反抗精神的再现,所谓“”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汉末民谣)。崔玄微的树幡护花,更是民众锄强扶弱、渴望生活安定、得到保护的生活愿望的反映。另外,故事中的这些花神皆为绝色女子;封姨职掌东风;众花神请崔玄微“岁日作一朱幡,上图日月五星之文,于苑东立之”,即可免遭风暴摧残;而崔玄微服下众花神赠送的桃李花数斗,即可长生这些又带有神性。《博异志》这种让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和情节安排,既有人性社会性,又有物性和神性的表现方式,宋元以后的神魔小说,如《西游记》、《封神演义》等产生了很大影响。

  其次,小说文字精炼,语言生动,往往三言两语,刻画出人物的性格特征。如写石阿措与封十八姨正面冲突一段:
门外报封家姨来也,坐皆惊喜出迎……封氏,言词泠泠,有林下风气。遂揖入坐…..至十八姨持盏,情颇轻佻,翻酒污阿措衣,阿措作色曰:“诸人即奉求,余不奉畏也”拂衣而起。十八姨曰:“小女弄酒”,皆起至门外别。

  众人对强权者的曲意逢迎:“坐皆惊喜出迎”,“皆起至门外别”;封十八姨开始的正襟危坐、道貌岸然:“言词泠泠,有林下风气”,酒后的原形毕露:“情颇轻佻,翻酒污阿措衣”,被阿措顶撞一番后的无奈和自下台阶:“十八姨曰:‘小女弄酒’”,寥寥数语,皆情神毕肖。当然,阿措的勇敢、倔强,不愿奴颜婢膝的傲岸性格,通过对比和反衬,也鲜明突出地表现了出来。

  正因为如此,《博异志》受到历代评论家的好评:晁公武《郡斋读书志》称赞它“叙述雅赡。而所录诗歌颇工致,视他小说为胜”。胡应麟甚至认为它超过中中唐志怪的代表之作牛僧孺的《玄怪录》:“余读之,词颇雅驯,盖亦晚唐稍能文者,视牛氏《玄怪》等录觉胜之” (《少室山房笔丛·二酉缀遗》)
也正因为如此,这篇小说影响很大,宋代《太平广记》、曾慥《类说》、《古今逸史》、《顾氏文房小说》《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全唐诗》皆有转录。
  

  其实,《崔玄微》的作者郑还古也写过一首诗,题为《赠柳氏妓》,诗的背后更有一个哀艳的故事。这首诗见于宋·计有功《唐诗纪事》卷四十八“郑还古”, 清人彭定求等编的《全唐诗》卷491也有记载 。诗中写道:

冶艳出神仙,清声胜管弦。
词轻《白苎曲》,歌遏碧云天。
未拟生裴秀,何妨乞郑玄。
不堪金谷水,横过坠楼前!

 《全唐诗》载有郑还古三首诗,《赠柳氏妓》是赠给一位在洛阳柳尚将军府中结识的歌姬叫沈真真的,赞颂她姿色艳丽,歌喉美妙。暗示自己可以替他写歌词,也希望她像西晋美女绿珠一样,美艳而忠诚。与其他两首《吉州道中》、《望思台》通俗浅白、直抒胸臆的诗风不同,这首诗多用典故,显得典雅又婉曲。诗的前两句无须解释,是直接赞扬沈真真的美貌和歌喉美妙。第三句的《白纻曲》是首著名的南朝乐府南朝刘宋时刘铄所作,歌曰“佳人举袖辉青蛾,掺掺擢手映鲜罗。”郑还古在此明写沈真真所唱的歌曲,暗以《白纻曲》歌意来赞美沈美妙的舞姿。第四句是引用《列子·汤问》篇“薛谭学讴”之典故来形容沈真真歌声的美妙:“薛谭学讴于秦青,未穷青之技,自谓尽之,遂辞归。秦青勿止,饯行于郊衢,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遏行云。薛谭乃谢求反,终身不敢言归”。第五句是铺垫一句,抚慰沈氏,说她虽然出身微贱,目前不会有裴秀那样出色的儿子,然后一转下句则是以博古通经、擅写文章的郑玄作喻,暗示自己可以像文章高手郑玄,可以支持她,为她写歌词。 裴秀,字季彦,魏晋期间河东闻喜(今山西省闻喜县)人,魏文帝黄初四年(公元223年)生于一个世代官宦家庭。八岁时就会写文章。他的叔父裴徽,当时名望很高,家中常有很多宾客来往。有些宾客在来拜见裴徽之后,还要到裴秀那里交谈,听听他的议论,那时裴秀年仅10余岁。裴秀母亲的出身微贱,嫡母宣氏对她无礼,曾使她给客人端饭菜,客人见她后都站起来致礼。裴秀母亲说:“我这样微贱,客人致礼应当是为小儿的缘故啊。”
  
  宣氏知道此事后,就不再轻视她了。当时人们作谚语称赞裴秀道:“后进领袖有裴秀” 。郑玄,东汉末年经学大师。字康成,北海高密(今山东高密)人。博通今、古文经学,集汉代经学之大成。他不但精通儒家经典,详熟古代典制,而且又能写得一手好文章。最后两句是以西晋著名美女绿珠作喻,希望沈真真有着绿珠一样的美貌,也有着绿珠一样的忠贞。其中当然暗含自己的将娶沈氏的允诺和对未来的期待。绿珠,梁姓,白州博白(今广西)人,“美而艳,善吹笛”,西晋时期黄门郎、渤海大富翁石崇的歌姬。西晋太康年间,石崇出任交趾采访使,路过博白,惊慕绿珠美貌,以三斛明珠聘为妾,并在皇都洛阳建造金谷园,并为绿珠在南皮(今古皮城遗址处)为绿珠建了梳妆楼。晋惠帝永康元年(300),赵王司马伦专权,伦之党羽孙秀垂涎绿珠,向石崇索要,石崇拒绝。孙秀领兵围金谷园,石崇正在大宴宾客,石对绿珠说:“我因你而获罪”,绿珠泣曰:“妾当效死君前,不令贼人得逞!”。绿珠坠楼自尽。孙秀杀石崇全家。
这首诗的背后,还有一个哀艳的故事:

  郑还古中进士后在东都洛阳闲居,将入京赴吏部听选,他的好友柳尚将军为之践行。柳把自己家中最为漂亮和能歌善舞的乐妓尽数叫了出来,陪伴着侑酒,希望郑能尽兴而饮。酒酣之际,他看上这在一位歌舞的歌姬。柳会意,遂让这位歌姬前往斟酒,并介绍说,她叫沈真真,希望能得到学士赐诗。于是,郑还古写下的这首《赠柳氏妓》:“冶艳出神仙,清声胜管弦。词轻《白苎曲》,歌遏碧云天。未拟生裴秀,何妨乞郑玄。不堪金谷水,横过坠楼前!”柳尚将军从诗中“未拟生裴秀”和绿珠的比喻中,知道郑还古已意有所瞩,准备迎娶真真。便对还古说:“等到荣任的朝命下来,就以此姬作为贺礼吧!”。
  
  郑还古到长安后,很快被任命为国子博士。柳尚看到朝廷任命后,随即治装送沈真真到京城去完婚。但走到嘉祥驿时听说郑还古已去世了,只得怅然而归。看来,郑还古的赠诗最后两句“不堪金谷水,横过坠楼前”倒真成了不祥的“诗谶”。

  这个故事,最早载于晚唐诗人杜荀鹤的笔记《松窗杂记》之中,后来除计有功《唐诗纪事》和《全唐诗》外,明人吴琯编的《古今逸史》,清人阮阅《诗话总龟》卷23 亦有类似记载。

附 崔玄微 谷神子

  天宝中,处士崔玄微洛东有宅,耽道,饵术及茯苓三十载。因药尽,领童仆辈入嵩山采芝,一年方回,宅中无人,蒿莱满院。时春季夜间,风清月朗,不睡,独处一院,家人无故辄不到。三更后,有一青衣云“君在院中也,今欲与一两女伴,过至上东门表姨处,暂借此歇,可乎”玄微许之。须臾,乃有十余人,青衣引入。有绿裳者前曰“某姓杨氏”指一人曰“李氏”。又一人曰“陶氏”又指一绯衣小女曰“姓石,名阿措”各有侍女辈。玄微相见毕,乃坐于月下。问行出之由,对曰“欲到封十八姨。数日云欲来相看不得,今夕众往看之”坐未定,门外报封家姨来也,坐皆惊喜出迎。杨氏云“主人甚贤,只此从容不恶,诸处亦未胜于此也”玄微又出见封氏,言词泠泠,有林下风气。遂揖入坐,色皆殊绝,满座芬芳,馥馥袭人。命酒,各歌以送之,玄微志其一二焉。有红裳人与白衣送酒,歌曰:“皎洁玉颜胜白雪,况乃当年对芳月。沉吟不敢怨春风,自叹容华暗消歇”;又白衣人送酒,歌曰:“绛衣披拂露盈盈,淡染胭脂一朵轻。自恨红颜留不住,莫怨春风道薄情”。至十八姨持盏,情颇轻佻,翻酒污阿措衣,阿措作色曰:“诸人即奉求,余不奉畏也”拂衣而起。十八姨曰:“小女弄酒”,皆起至门外别。十八姨南去,诸人西入苑中而别。玄微亦不至异。明夜又来,欲往十八姨处。阿措怒曰“何用更去封妪舍,有事只求处士,不知可乎?”诸女皆曰“可”阿措乃言曰:“诸女伴皆住苑中,每岁多被恶风所挠,居止不安,常求十八姨相庇。昨阿措不能依回,应难取力。处士倘不阻见庇,亦有微报耳”。玄微曰:“某有何力得及诸女?”阿措曰:“但求处士每岁岁日与作一朱幡,上图日月五星之文,于苑东立之,则免难矣。今岁已过,但请至此月二十一日平旦,微有东风,即立之,庶可免也”。玄微许之,乃齐声谢曰:“不敢忘德”。各拜而去。玄微于月中随而送之,逾苑墙乃入苑中,各失所在。乃依其言,至此日立幡。是日东风振地,自洛南折树飞沙,而苑中繁花不动。玄微乃悟诸女曰姓杨、姓李及颜色衣服之异,皆众花之精也。绯衣名阿措,即安石榴也。封十八姨,乃风神也。后数夜,杨氏辈复至愧谢,各裹桃李花数斗,劝崔生:“服之,可延年却老。愿长如此住护卫,某等亦可至长生”。至元和初,玄微犹在,可称年三十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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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玄微》连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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