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新版《全宋词》的几个问题
内容摘要:中华书局新近改版重印的《全宋词》,在整体质量上,确较旧版有所提高。但是,作一部广为词学研究者翻检引用的学术名著,新版《全宋词》仍存在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笔者仿”《春秋》责备贤者”之例,从辑佚、考订、校勘、检索等四个方面,摘出新版《全宋词》的某些可再完善之处,以期对这部词学界的巨著尽一点绵薄之力。
关键词:新版《全宋词》;辑佚;考订;校勘;检索;再完善
作者简介:许隽超,男,1969年生,哈尔滨人。1996年6月毕业于哈尔滨师范大学中文系,获文学硕士学位。现为哈尔滨师范大学中文系古代文学教研室讲师。(哈尔滨师范大学中文系 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1999年1月,中华书局出版了署名唐圭璋编纂、王仲闻参订、孔凡礼补辑的新版《全宋词》。新版合旧版《全宋词》及孔凡礼《全宋词补辑》于一编,采用简体字横排,并把旧版附录中已经列出的排印、标点、底本等方面的错误,纳入新版的相应位置。中华书局编辑部暨孔凡礼等先生在校读中又是正了有关的讹误。关于新版《全宋词》的学术含量,中华书局编辑部在书前的”改版重印说明”中认为:”这样,经过全面修订的改版重印的《全宋词》,无论在整体质量,还是在网罗资料上,都有明显提高,版式也有了更新。希望它为学术界同仁及广大宋词爱好者提供更大的便利”。笔者近来对新、旧版《全宋词》做了一番比勘,觉得这个评价是中肯的。但在比勘过程中,也偶尔窥见新版《全宋词》的某些尚须完善之处。现拟分四个部分,将自己的一得之见写在这里,以就正于新版《全宋词》的修订者及词学界的师长。
一、在辑佚方面。新版《全宋词》的修订者注意到了近年来发表在各种学术刊物上的宋词辑佚成果,并把这些辑佚成果增添到新版中去。如《文史》第二十四辑(中华书局。1985)刊有孔凡礼先生的《宋词拾零》一文,补《全宋词》、《全宋词补辑》所未收的龚端《画堂春》及冯观国《满庭芳》,二词被收入新版《全宋词》第五册后面所附的《全宋词补辑》中。这也就是新版优于旧版的地方。但网罗辑佚成果难免有遗漏之处。就笔者所看到的,《中华文史论丛》第五十一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刊有李裕民《司马光佚词二首》,是李先生1992年1月在日本东京内阁文库翻阅传世孤本《司马温公全集》时摘录下来的,二词是《西江月·河桥参会》、《中吕调踏莎行·寄致政潞公》。司马光的词作传世本来甚少,新版《全宋词》一仍旧版,只辑得《阮郎归》、《西江月》(宝髻松松挽就)、《锦堂春》三首,不能不说是件憾事。
又如,《词学》第九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刊有施蛰存先生的《宋金元词拾遗》一文,其中补辑旧版《全宋词》未收词作七首,计有李壁《满江红·同蒋洋州饮湖上》、《满江红·蒋示和篇余亦再作》,章概《蝶恋花》,无名氏《七娘子》二首、《满江红·咏雪梅》、《阮郎归》。施蛰存先生的这些辑佚成果也被新版《全宋词》的修订者遗漏了。
二、在考订方面。新版《全宋词》在词人生平事迹的考订上,未能对旧版有较大突破,这就忽略了近些年来众多学者在宋代词人生平事迹考订上所取得的成果。如李清照的里籍,《学林漫录》八集(中华书局,1983)刊有褚斌杰等先生的《李清照里籍考》一文,以确凿的史料考订出李清照是济南府章丘县明水镇人,这一考订成果早已得到学界认可,并被写进数种通行的高校文学史教材中。孙望、常国武主编的《宋代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即着意标出李清照是”济南章丘明水(今属山东)人”。莫砺锋、黄天骥主编的《中国文学史》第三卷(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也标明李清照是”济南章丘(今属山东)人”,且未作任何解释,见得是作为定论来使用的。而新版《全宋词》同旧版一样,仍以李清照为”济南人”,这显然是过时的、不确切的说法。又如,《文史》第四十辑(中华书局,1994)刊有方建新先生的《〈全宋词〉小传订误》一文,补订旧版《全宋词》内86位词人小传中的某些疏误之处,用力甚深。而这些言之凿凿的考订成果,新版《全宋词》却无所取裁,不免令人遗憾。
三、在校勘方面。旧版《全宋词》初以唐圭璋先生一人之力编定,继以王仲闻先生的参订及后来唐先生本人的修订,词句错讹之处仍在所难免。新版《全宋词》虽经中华书局编辑部暨孔凡礼等先生的审核修订,亦不免留下些许遗憾。盖校书如扫落叶,况《全宋词》这样一部三百多万字的大书,宜乎其难也!以笔者翻检所见,如晏几道《诉衷情》(都人离恨满歌筵)上片:”星屏别后千里,更见是何年”(新版第1册,第317页)。”更见”,底本《彊村丛书》本作”重见”。晏几道《醉落魄》(鸾孤月缺)上片:”信道欢缘,狂向衣襟结”(同上,第329页)。”狂”,底本作”枉”。又如,吴潜《满江红·戊午秋半……》下片:”放儿童、今夜上青霄,探蟾穴”(新版第4册,第3504页)。”儿童”,底本《彊村丛书》本作”儿曹”。三处均系误排。盖唐先生治学严谨,但改动底本,必出校记;而此三例处并无校记,显系排印之误。窃以为新版《全宋词》照排旧版时,似乎未能尽复核其所用底本也。在版本的比勘上,如李清照的名词《声声慢》上片中的”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晓)来风急”。此处向有”晚来”与”晓来”两种版本。旧版《全宋词》作”晚来”,这是事实;但编纂者唐圭璋先生对此早已有所订正。唐先生的《读李清照词札记》(原载《南京师大学报》1984年第2期,后收入唐先生的《词学论丛》,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其中有专条辨正此处作”晚来”之非、”晓来”之是,指出是延明人杨慎《词品》之误,并表示”必须从今改正,绝不能再以讹传讹,厚诬清照”(见《词学论丛》,第618页)。新版《全宋词》却仍作”晚来”,故使唐先生晚年对《全宋词》的修订之功无从体现了。
四、在检索方面。新版《全宋词》把旧版第一册前的总目次分排到每册之首,这本无可厚非;但新版却删除了旧版第五册后面的作者笔画索引,旧版《全宋词补辑》书前的目次及书后的作者笔画索引也被删除了。读者若想查找某个词人的作品,尤其是不太著名的词人,只能把新版《全宋词》每册前的目次翻检一遍,使用起来颇感不便。仅从作者检索方面来说,新版《全宋词》就不如旧版便捷。况且,与旧版《全宋词》、《全宋词补辑》配合使用的,还有高喜田、寇琪编的《全宋词作者词调索引》(中华书局,1992)。该索引不仅能检索作者,而且藉某词调及首句,便可知该词确切的册数、页数。同时,该索引采用四角号码检字法,使用起来十分便利。而这些便利,都是新版《全宋词》所不具备的。一部高质量的学术书,尤其是《全宋词》这种带有工具书性质的学术书,附有内容详尽、检索快捷的索引,应该不是读者对它的苛求。
钟振振先生曾经慨叹其先师唐圭璋先生的《全金元词》”校对不精,鲁鱼亥豕,俯拾皆是”,希望能”细细校改订正”(见《文学遗产》1999年第3期,第7页)。新版《全宋词》的整体质量虽然远高于尚未及修订的《全金元词》,但其可资完善的馀地仍是很大的。笔者之以偏概全,专意指瑕,实仿”《春秋》责备贤者”之例。盖于《全宋词》这样一部广为词学研究者翻检引用的学术名著,任何形式的求全责备,于其学术价值非但无损,相反地,只会有所增益。其业已确立的学术地位,在这些求全责备声中,也会得到进一步的证实。
以上是笔者就管见所及,在粗略比勘新、旧版《全宋词》之后的一些想法。至于新版《全宋词》在学术普及上的功绩,学界自有公论,本来就不是这篇小文所能够承担的,故而也就没有多谈。这是需要最后说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