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风送滕王阁——“科举制与科举学国际学术研讨会”闭幕发言

  在中国科举制废止整整一百年之际召开的“科举制与科举学国际学术研讨会”马上就要结束了,就像有的专家在会上形容时间恨短所引用的行话那样:“三条烛尽,烧残举子之心。”在“考”完即将出场之前,由我来作一会议总结。

  经过多年的酝酿和一年的筹备,到2005年8月底,“科举制与科举学国际学术研讨会”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在9月1日报到这一天,东方刮来的强台风“泰利”不期而至,风雨大作,许多航班因此延误或取消。但是,各位专家克服重重困难,不远万里来到厦门大学参加今次盛会,使会议得以顺利召开。在此,我再次代表会议主办方,向各位与会代表致以崇高的敬意和谢意!

  科举制对中国古代文化教育、官僚政治和社会历史进程都产生过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在研究科举学的过程中,我经常会想到或用到“成千上万”这个成语,因为科举人物成千上万、科举文献成千上万、科举术语成千上万,现代发表的科举文章也有成千上万,与此相关的学者也有成千上万。当然,多数发表科举文章的人只是偶一为之,或者发表的只是还不能称之为论文的文章。但即使是发表过学术性很强的科举研究论文的学者,也数以千计。今天,能够参加我们这次盛会的学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却是很有代表性的一部分,海内外许多研究中国科举的代表人物都在座。大家济济一堂,共襄盛举,使会议取得了成功。

  我这里没有用人们常说的套话“圆满成功”,是因为作为主办方自己作总结,只能说到“成功”便很不错了,是否“圆满”,则需要各位做出判断。就我看来,应该说是“比较成功”。因为以厦大校训“止于至善”的要求来看,还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例如,提交会议的一百多篇论文涉及科举制与科举学的方方面面,这次探讨各个断代的学者来了很多,但除了一篇从元杂剧角度研究元代科举的论文以外,对元代科举的研究相对而言就较为薄弱。原来研究元代科举的大家、台湾清华大学的萧启庆院士有可能来的,但临时未能前来,他还特地来信说明,并对会议表示祝贺;韩国历史上实行了近九百年的科举制,现在研究韩国科举的学者也很多,这次也有几位韩国学者与会,只是都是研究中国的科举,结果本次会议没有专门研究韩国科举的论文。因此,我说会议是比较成功,而不敢说是“圆满成功”。

  废止科举是中国历史上的重大事件。1906年1月,废科举后才四个月,深谙社会进化和世事变迁的严复,便在《论教育与国家之关系》的演说中说:“不佞尝谓此事乃吾国数千年中莫大之举动,言其重要,直无异古者之废封建,开阡陌。造因如此,结果如何,非吾辈浅学微识者所敢妄道。”如今,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百年了。一百年前,严复无法预料废科举对中国的影响到底会如何,一百年后的今天,我们是不是就看得很清楚了呢?今年不仅是废科举一百周年,而且是科举制建立一千四百周年,在此千载难逢或百年一遇的时刻,我们应该如何纪念科举百年?

  1894年,模仿中国实行了近九百年的韩国科举制被迫废止。韩国历史上的科举也一样出现了许多弊端,与中国科举史上出现的问题基本相同,有的甚至还更严重,也有许多人批评科举制的弊端。但是在1994年,为了纪念韩国科举考试罢止一百周年,韩国官方曾举行了规模盛大的模拟科举考试和隆重热烈的状元游行仪式。相信在2019年越南科举废止一百周年的时候,越南也会举行重要的纪念活动。因为科举制选拔了我们各自国家千百年间大多数政治家、大多数文学家和大多数著名学者,无论你对科举制的评价是好是坏,它总是历史上的重要存在。我们不应忽略中国百年祭的重要时刻,研讨会选择在废科举一百年后的同一天9月2日开幕,具有强烈的历史感和特别的历史意义。

  可以预见,再过一百年后的今天,人们对严复的预言会更为理解,对科举制的评价也肯定比现在更客观更深刻。虽然我们多数人大概都无法坚持到那一天,但至少我们在科举制百年祭的今天,以研讨科举制和科举学的方式,尽量做一点值得纪念的努力。

  在前年我们举办的“中华高等教育改革国际学术研讨会”的总结中,我曾说唐代诗人王勃是一个大预言家,他最著名的诗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在一千三百多年前似乎就已预知今天信息化时代的来临。现在,我发觉,王勃的《滕王阁序》也充分体现他是一个大预言家。我认为中国古代散文中最美的当属王勃的《滕王阁序》,我曾要求我的研究生都要背诵《滕王阁序》。我发表的第一篇学术短文,便是在《文史知识》1983年第6期上刊出的《谈“秋水共长天一色”》。如果一个人能够将《滕王阁序》背诵下来,大概他的人文素养差不到哪里去,因为这篇文章需要理解后才易记住。这就像知道某个学钢琴者弹过什么曲子,便大体知道他的钢琴水平一样。

  好,我们来分析一下《滕王阁序》,便可看出一千多年前的王勃,已经对我们这次盛会作出了准确的“预言”。王勃的《滕王阁序》虽然描述的是南昌的滕王阁,但我觉得也可以用来形容我们这次科举会议。现在的滕王阁也是钢筋水泥建筑,大家看看,我们开会的这座高高的厦门大学嘉庚楼主楼是不是有点像滕王阁?

  接下来我们一一分析王勃的序文。“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我们开会时间就在九月上旬,虽然是阳历,但都是九月。“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

  在初唐的时候,闽中的经济文化还较落后,因此也属于“夷夏之交”;福建地处中国的东南,“宾主尽东南之美”,便是说我们主办者和各位贵宾齐聚中国东南,而且还是福建东南的厦门岛。

  “十旬休假,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各位想想,现在还是处于厦门大学的暑假时间,便是“十旬休假”;胜友如云、高朋满座,不就是形容我们会议的在座各位吗?许多代表从美国、从俄国、从日本、从韩国、从越南,从北京、台北等全国各地前来与会,我们则是千里逢迎,不亦乐乎。

  今天,台风已逝,雨过天青,因此说“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还有,“虹销雨霁,彩彻区明,”又是形容风雨散去后的绚丽景象。“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现在厦门已很难看到孤鹜,但有白鹭啊,各位会后去游览鼓浪屿时,看水天一色的大海时,很可能便会看到落霞与白鹭齐飞的景色。

  另外,王勃说“四美具,二难并”。所谓“四美”,是指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大家在美丽的厦大校园里开会,共度美好的时光,其乐陶陶,岂非赏心乐事?所谓“二难”,是指贤主人和嘉宾客难得,嘉宾当然难得,主人也难得。这次会议的主人并不只我一位,除了我们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的其他同仁和同学以外,还有多位一同筹备和主持会议的专家,如刚才已作了闭幕发言的教育部考试中心原主任杨学为先生、美国纽约市立大学兼台湾大学教授的李弘祺先生,以及现在主持闭幕式的北京大学教授张希清先生。

  《滕王阁序》又说:“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你看你看,这不是又很贴切地描述了我们代表的情况么?今次盛会,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既有几位80多岁满头白发的长者,也有初出茅庐的研究生。这些年高德劭的专家真是“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而“穷且益坚”,便可用来形容年轻学子,学生往往还较穷,所以有“穷学生”的说法,但只要他们“不坠青云之志”,就一定能做出成就。随着科学的昌明,现在二十多岁的研究生有可能而且也要有信心活到一百二十多岁,那么就有可能参加中国科举制两百年祭的活动。到那时,希望你们将今天的会议盛况告诉未来的中国人。

  王勃的序文确实不简单,不过,我对王勃的一个观点不敢苟同。他在《滕王阁序》末段中说:“胜地不常,盛筵难再。”这似乎太悲观了点,我们欢迎大家以后经常还能来厦门这一胜地聚会,并非“盛筵难再”,我们的宴会是可以再度举办的,前天晚上大家参加了厦门大学校领导举办的宴会,今天会后我们还将宴请各位代表,宾主将尽欢而散。

  最后,我用科举时代一句流传很广的诗句,来欢送即将返程的各位代表:“一色杏花红十里,状元归去马如飞!”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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