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第14期(1996年12月)

《中国文化》第14期(1996年12月)

主  办: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编辑部
周  期:半年刊
出版时间:1996年12月


學人寄語

  文化的研究可以有很多不同的角度,也可以從許多不同的理念層面與不同的人群層次而出發。中國的文化有幾千年悠久的歷史,中國的版圖極為寬廣,而近代以來更有許多所謂海外華人社區的發展,因此對中國文化的研究更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層面去探討。從經典、哲學、思想的層面去研究,固是研究中國文化的核心,但是從一般人的生活、行為層面去研究,也就是所謂“小傳統”的立場或角度去探討,也應該是不可或缺的部份。“小傳統文化”的研究不但可以瞭解一般庶民與知識份子之間的差異性與共通性,同時也可理解地域與國家文化的分歧與統合。而海外華人文化的研究,更可以增進對中國文化變異與適應的把握。文化概念的擴展,雖然超越傳統文化研究的領域,卻使文化探討的性質更具動態與現代的意義。

 

李亦園 台灣中研院院士、民族學研究所研究員

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編  後

  距今已是一千二百零八年以前的唐貞元五年,剛滿十八歲的詩人白居易來到長安。當時擔任著作郎之職的顧况讀到白詩“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句,為之嘆服,並打趣我們的詩人,說“長安物貴,居大不易”。唐代長安的物價究竟如何,因此“居易。還是“居大不易”,且下去管它。但今天辦刊物之難我們可是深有所感。讀者看到這一期《中國文化》可能要到一九九七年的春天了。

  揚之水女士的《詩經》名物新證《說<秦風·小戎>》在本刊第十三期刊出後,文史學界反應頗熱烈。這次索性破例將其“新證”之二、之三、之四共三篇,一並刊載於此,以饗愛好吾國詩學之讀者。陳寅恪把王國維的治學方法歸結為三目,即第一、取地下之實物與紙上之遺文互相釋證;第二、取異族之故書與吾國之舊籍互相補證;第三、取外來之觀念與固有之材料互相參證。揚著“新證”使用的固是王氏的第一種方法,也就是“二重證據法”。

  關於“二重證據法”,王國維在《古史新證》中有明確的解說:“吾輩生於今日,幸於紙上之材料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由此種材料,我輩固得據以補證紙上之材料,亦得證明古書之某部分全為實錄,即百家不雅馴之言亦不無表示一面之事實。此二重證據法惟在今日始得為之。”王氏此論係針對本世紀初盛行的疑古思潮,實有振聾發聩的作用。如今已經走到這個世紀的末尾了,考古學上令人驚喜的新發現層出不窮,新增之可以證史釋文的材料多到不知凡幾;但古史研究而能夠結合地下發掘之新材料者,學術界仍算不得很普遍。因此揚之水女士的努力殊值得我們注意。《詩·秦風·小戎》、《詩·小雅·車攻》、《詩·大雅·韓奕》、《詩·大雅·公劉》諸篇,所涉典章名物、世情風俗者尤多,包括詩中對戰車的形制和馬的飾物以及戰陣布列的描寫,如不結合實物,頗難通解。還是在《中國文化》創刊之初,我們就提出,思辨與實證相結合、新學與樸學結合,是我們願意提倡的一種學風。

  這一期“文史新篇”專欄的兩篇文章也值得向讀者推薦。一是龐樸先生的解讀方以智的《東西均》“三徵篇”的文章,採取漢儒注經的辦法,務求詳盡,而提出在辨證哲學方面方氏是黑格爾的先行者的判斷。《東西均》一向被視為“天書”,解讀匪易;龐解如何?求諸知者。另一篇是葉秀山先生的《道家哲學與現代“生”、“死”觀》,作者用海德格爾解老解莊,商榷古今,會通中西,多有創辟勝解,不愧為明辨審思之佳構。

  《顧頡剛日記》是非常珍貴的現代學術史料,全部日記持續時間長、數量龐大,內容極其豐富。這裏選刊的一九二五年九月一日至一九二六年三月三十一日部分,係顧先生的長女顧潮所提供並整理,從中可以看到本世紀二十年代古史辨學派的活動情形,以及當時文化學術界的一些鮮為人知的人和事。下一期還將續刊,請關心百年學術思潮而又渴望探其歷史本真的讀者不要錯過。

  《中國文化》第十三期刊載的《葉德輝“光復坡子街地名記”補注》一文,有一處人名誤植,把長沙明德學堂的創辦人胡元僕誤為胡之谈。恰好本刊學術顧問、自然辯證法學者龔育之先生當年曾就讀於明德學堂,他應邀寫來了《從葉德輝之死談到黃興的流血革命和胡元俠的磨血革命》的文章,不僅為他的老校長正名,又講給我們一段頗為有趣的歷史掌故。胡元谈是教育家,主張教育救國,但卻請革命黨人黃興當教習,辦速成師範班。而黃興則在明德學堂做起了革命,製造炸彈,策劃起義,結果當局要逮撲黃興。難得的是這位胡校長竟能挺身而出,對臬司說:“諸事我均與聞。君如需陞官,吾之血即可染紅君之頂子,拿我就是。”沒想到臬司倒也痛快,說:“此狗官誰願做,此刻看如何保護他們。”黃興在胡的掩護下得以逃脫。

  今天更能發我們深思的是龔文引用的胡說給黃的下面一段話:“公倡革命,乃流血之舉,我辦學校,是磨血之人。流血革命險而易,磨血革命穩而難。君取其易,我就其難。”這樣看來,我們發為感嘆的辦刊物之難,也許還真有一點什麼道理?而一篇文章的舛誤卻引來龔言之先生如此有趣的文章,又讓我們感嘆不敢輕發。難與不難、幸與不幸,文事如同世運,亦甚難言之也。

  本期彩色圖版係李光謨先生提供,均此致謝。

一九九七年一月十九日編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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