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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引论

(3)《疏证》支蔓考

  《疏证》(去标点)24.2万字,在当时是巨著。全书八卷(阙第三卷),每卷下分若干条,阙29条,实有99条。在每条之内又分若干条,第一条直书其文,此后依次冠以“按”,“又按”等。99条平均每条再分为8到9条,共有880条左右。《疏证》难读。其原因,一章法零碎,二废话太多。废话指与《疏证》主题(《古文尚书》“证伪”)毫无关系的内容。纪昀《四库提要》指出《疏证》编次“未归条理”,且“支蔓”太多,“衍及旁文,动盈卷帙”。他认为,阎氏担心所著《潜邱札记》失传,故将其内容加入《疏证》。阎氏只在两处(第八十二、第一百七)明确提到“载其(《潜邱札记》)说于此”的原因是“恐世不传”,其篇幅也只各有300余字;而《疏证》“支蔓”的实际篇幅(约445条,13.5万字)居然占全书篇幅百分之五十六。且不说它质量问题,至少是一块“注水肉”。水分之大,天下少有!

  他当然知道此举是对阅读者很过分的戏弄;假如没有非如此不可的必要,不会出此下策。钱穆注意到“阎书议论与梅氏(鷟)同者极多,而多不明引。”〔19〕当时“学术规范”不如今天“健全”,大量剽窃毕竟丢人。毛氏《冤词》已对其剽窃梅鷟有所提示(20)。梅氏《尚书考异》条理清楚,没有废话,先总论,后分篇。若阎书也有较严整编次,很容易通过比照发现剽窃。他为此采用两个办法:一是有意识将章法搞得零碎,读者因此失去对专题内容作集中比照的条件;二是加入大量“支蔓”,进一步“遮挡”比照的视线。还有一些经毛奇龄等人反驳已被证明很不合理的内容,也可被“藏”在大量“支蔓”中。再者,任何人如果想要细读该书进行驳难,很快就会发现,你根本无法与之“正面作战”,他躲在“支蔓”的丛林里和你“打游击”。多有趣的“学问”!

   他布置“支蔓”的手段相当高明。一是在逻辑上下功夫,比如在围绕主题正面论述中提到了古代历法,于是在后面加上一段与主题无关议论历法的“支蔓”。“学学,学图画;图图,图书馆……”这是似是而非的把戏。这样加进的“支蔓”,短则几十字,最长一段超过四万字。二是在结构上下功夫,开篇废话少,越靠后越多,将近结尾又少了。我将《疏证》880条分为9个部分(100+100+100+100+100+100+100+100+80),每个部分对比“正文”和“支蔓”字数的比例。于是得到下面这个示意图(白色柱表示“正文”字数,灰色柱表示“支蔓”字数)。                                            

      

  九个部分之间的比例,步步都有考虑。不难看出,如果没有刻意作出的精心安排,决不会实现如此精致的效果。将如此多“支蔓”藏在篇幅如此狭小的“结构”之中,如果让数学家、心理学家运筹一番,似乎也不会找到更好的方案。有人向阎氏指出过《疏证》废话太多的毛病,所谓“言碎”。他在《疏证》(第七十九)中对此作出回应:“《晋书》张华问李密:‘孔明言教何碎?’密曰:‘昔舜、禹、皋陶相与语,故得简。《大雅》、《诰》与凡人言,宜碎。孔明与言者无己敌,言教是以碎耳。’此与陈寿议并同。予著《疏证》,亦知有言碎之病。非卑视人,实置己未高耳。”什么意思?我连读两遍,有些明白。

  纪昀对《疏证》倍加推崇,于“支蔓”过多,取宽容态度;于编次没有条理,曰:“盖犹草创之本”〔21〕。钱穆先生虽不屑其人品,毕竟赞同《疏证》结论,对他的考据评价甚高;认为“支蔓”过多是“矜多炫博”,是“草创之迹”〔22〕。至少他们在这个问题上都看走眼了。表面看,阎氏《疏证》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实则巧布玄机,章法森严。

  行文至此,再细细品味上面图示的含义和阎氏关于“言碎”的表白,我们可以感受到双料的恶意戏弄。清代考据学顶尖大师给我们上了第一课:他要我们提防他。此人心术不正又过于精明,机变迭出,闪烁其词,一不留神就会掉进他早已挖好的坑里。坑里已经掉进多少人?三百年矣!顾颉刚说《疏证》:“固然是零碎和支蔓,被人认为著者体例不谨严;但若没有此附录,这正文是多么枯燥呵”。〔23〕顾先生是坑里人还是坑外人?是帮助挖坑的人还是掉进坑里却茫然无知的人?考据学能否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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