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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一个民族的图腾

公方彬

  每一个民族都有图腾,因为人有精神需要,而满足精神需要离不开载体和归宿,尤其上升到民族层面,其力量的凝聚和激发更需要借助载体。中华民族自不例外,我们民族的图腾是龙和长城,二者承载或寄托着太多的价值认同和精神诉求。某种意义上,封建统治时期,没有了龙,皇权便失去了精神支撑,没有了长城,皇帝便缺少安全感、踏实感。至少许多朝代是这样。进入当代,长城已经完全丧失了拱卫作用,没有人再到这里来寻求安全感,但恰是功用的蜕化而获得精神作用的崛起。这也是人们在谈及民族崛起之时,往往借龙和长城来比喻,所以说二者已经和民族精神铸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甚至说其本身就是民族精神的组成部分。缘此,我们在建设中华民族精神家园,追求中华民族崛起过程中,必须关注和研究长城精神。

  长城原本并不伟大,因为其间蕴含的是暴行与保守。在长达近两千年的建设史上,长城真正发挥出来的功能性、功利性作用并不太大,尤其从文化意义上分析,长城甚至是中华民族的痛,因为不管是其建筑过程,还是发挥出来的作用,都是苦难和消极。史料记载,秦始皇修长城使用了近百万劳动力,占全国总人口的二十分之一,施工过程中因劳累和伤病而死的人不计其数,一曲孟姜女哭长城,表现的恰是劳动人民的悲惨,而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又告诉我们,长城并没有真正阻挡住外族的入侵。帝王们倚大墙而求安稳的目的从来都没有真正实现过。尽管如此,直接目的没有达成,间接作用却发挥得淋漓尽致。

  看一下中国的旧式建筑,不管是皇家园林、大户府弟,或是小门小户,几乎都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围城。特别是皇家园林和大户府弟,基本上是由照壁、围墙、假山、小桥流水等建筑构成,这种格式契合的是“封闭”和“通幽”的文化心理,而这种文化心理虽然源于农耕文化,但也不能否认有着长城的强化作用,至少其间存在着互动。因为由长城围起来的中华大地,几乎就是一个放大了的四合院,帝王与民众都想从这里找到安全感,尽管最终长城没能提供安全,但心理作用影响了中原人的创新与开拓,尤其削弱了冒险和血性,久而久之形成自我封闭的文化心理。早年有一位西方人到中国来,谈及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就是:大城套小城,小城套着紫禁城,高墙、倭墙,长墙、短墙,来来去去都是墙。在这样的由墙构成的围城之中,会形成什么样的心理,可想而知。看一下长城的建筑史,其最盛期是明代,这个朝代恰是中国的转型期,也就是从海洋退回陆地,明王朝北筑长城,东搞海禁,如此下来整个中国好似一个大封闭圈,囿于圈内便不思圈外,结果便是帝国彻底丧失创新力创造力。我们讲之后的康乾盛世,其实那个“盛世”未必不是虚胖,因为这个时代除了经济总量大,既没有文化的创造,也无科技的发明。当然,这个朝代不再修长城,这个不修并不是因为开拓力的增强,一方面版图扩大,长城不再是边塞,另一方面是王朝后期,尤其1840年后西方用炮舰告诉中国人,高墙壁垒再无法抵挡洋枪大炮。表面上围城消失,深层的围城心理仍在,比如“第一个睁眼看世界的人”林则徐也认为英军的腿不会打变,以竹杆拨倒便爬不起来,这样的认识自然继续把一个民族排除在海洋文明之外。所以说,今天西方人讲中国威胁论,讲中国侵略,实际是对中国文化的无知,历史上的中原文化就缺少开拓的精神因子,所谓的版图一再扩大,全拜中原文化的亲和力或同化力所赐,即每一个游牧民族侵入中原都被这种极具韧性的文化所同化,同时版图纳入其中。

  当然,讲我们有很强的围城心理,不是说西方人就没有筑过大墙,没有建过围城。到意大利的苏维亚古城和德国的奥古斯城堡,从中不难看出西方人也曾经筑过围城,试图从中获得安全感,但总起来讲,经过后来海洋意识的培养,西方人很早就知道了围起来是消极的,结果往往是弱化了自己,放大了对手,所以很快由筑墙转向开拓、开拓、还是开拓,又是这种文化心理和价值追求形成西方的开拓史、殖民史。其殖民历史我们暂且不讲,其冒险和发现却不能不讲,今天,我们走遍海洋会发现,很多海峡是以西方人的名字命名的,没有一个以中国人的名字命名,这是很说明问题的。诚然,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成长道路,都有自己的文化品格,这种文化产生于一个民族,同时关照着这个民族,所以文化本身没有优劣,我们更多的是以敬畏的心理看待自己的文化。尽管这样,仍不影响我们检讨自己的文化。所以,借助长城来反观民族文化心理,从这里找到价值坐标和评价尺度十分重要。

  长城后来变得伟大,是因为注入了民族精神。对于世界人而言,长城所以成为八大奇迹之一,有文化的原因,更有其长、险、雄、奇的原因。对于中国人而言,其伟大显然不限于物化形态,更主要的还是对民族文化心理的关照,即由于其能够满足民族的心理需要,而不断被附加上一些高尚的精神元素,由此化作精神的载体。其间存在着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和形成过程?我们不妨看一下疑古派领袖人物顾颉刚先生提出的一个观点:“层累地造成的中国古史”。他认为时代越后传说的古史期越长,周代时最古的是禹,到孔子时有尧、舜,到战国时有黄帝、神农,到秦朝有三皇,汉代以后有盘古,古史系统的形成,主要出于战国到西汉的儒家之手。虽然历史拉长与考古新发现有关,也与民族文化心理有关。中华民族是一个历史久远,且文化传承得到延续的惟一的古文化,加上中国人喜欢借古托今,加上越是到现代,文化成就越稀少,甚至说乏善可陈,怎么办?只能到祖上寻找精神抚慰,于是“俺祖上如何来着”成为大众的行为方式,尤其相对西方很多国家无法讲俺祖上如何来着,一种心理满足产生出来。一定意义上,鸦片战争后的一百多年,中国人几乎就生活在“俺祖上”的梦境里。直到今天,虽然有了经济总量第二的大块头,但大国胸怀和气度仍然无法真正确立,走向世界既缺少科技创造,也缺少文化成果,惟一找到的话语权或心理感觉是开支票,尽管我们的人均国民收入仍然排在百名左右,这种情况下“山西吉县人祖山发现疑似女娲遗骨”的新闻一再炮制出来,也就不足为奇。有了这样文化心理,那么就要选择满足文化心理的载体,长城便是不二选择,所以说由痛苦转化为伟大,有其客观必然性。

  当然,真正注入新的精神元素而将长城伟大起来的,是新中国成立后的事情,这除了上述根由,更有其深层原因。共产党的精神系统卓尔不群,因为这种精神系统既不同于西方世界、伊斯兰世界的宗教支撑,也非中国历代形成的以孔孟伦理维系,党坚持革命的理论,这既要把宗教作为麻醉人民的鸦片予以抑制,又要把毒害人民的孔孟思想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两种精神系统都被打破,那么就必须标新立异,于是以往被否定的包括陈胜、吴广、李自成、洪秀全等农民起义开始被赋予革命的精神,而仅仅是一种军事活动长城也赋予其与党塑造的民族精神相一致的精神元素。特别是当长城与爱国主义相联系后,我们的视角和价值判断与此前再不一样,事实就是这样,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关键是你发掘和利用了哪一面,长城有其悲剧的一面,长城也有其艰韧顽强的品格,与宏大伟岸之阳刚,后者经过反复挖掘和强化,一种精神的载体便真正确立起来,可以说,伟大由此产生。

  长城精神要永远伟大,必须不断注入新的时代元素。长城已经和一个民族的精神追求紧密联系在一起,以致于容不得长城落寞。比如,一个美国航天员太空看到长城的新闻让中国人兴奋而骄傲,一个非政府组织开展的八大奇迹评选,因长城未入围而让中国人不高兴,再评官民互动一举拿下高票,又因为杨利伟上太空未看到长城让很多人失望。这些都说明,经过长期的打造,长城已经成为一个符号,一个标志,一个民族的图腾,既然已经化作精神的符号,寄托与承载着许多,那么我们就有必要进一步推进,保证更大效能的发挥。事实上,今天的中国的确需要甚至说较以往更需要打造和借助长城精神。这是因为中国正处在崛起的门坎前,跳过去就是一片光明,绊倒在门坎前,中国可能失去未来。那么我们如何实现飞跃?就是把握大国崛起的本质,看一下人类文明史,每一大国的崛起,不管以何种方式,都肯定有背后的内在的精神和文化创造,保证其占领制高点,尤其人类早已经由纯粹的角力发展至角智,并且正在向谁占领文明至高点更具号召力的今天,我们的确需要吸取人类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但其中最重要的是自己曾经创造的文明成果,惟此才能保证血脉的延续,才能找到自己。那么长城的重要的文化和精神作用便展现出来。

  不仅如此,我们的精神系统与西方存在很大的差异,西方社会的精神系统高度依赖宗教信仰,我们则高度依赖政治信仰,宗教信仰不因政治生态的变化而变化,政治信仰却倍受政治生态变更的影响。比如,上个世纪90年代以前,冷战决定着我们的政治信仰得到政治生态的支撑,但冷战结束后,再以原有的精神追求和价值系统来支撑着国家和民族,效力远没有从前那么大,这种情况下,一个没有宗教传统的国家来说显然无法依靠宗教信仰,而传统的儒家伦理早已经被打破,且不说很难捡起来,即使捡起来,对于一个奠基于农业文明基础上的伦理道德,也很难在现代文明中发挥规范和引导作用,因此,我们只能寻找其他的途径和载体,那么包含着民族传统精神品质,渗透着丰富的共产党和社会主义价值元素的长城精神,就必须是可借助的,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精神的最大特点是可以不断丰富进新内容,并且越丰富,越具有影响力,这也就打开了发展完善与提升的空间。

  那么,该注入什么精神元素?主要决定于自己的缺失或时代需要。因为长城精神的形成就是因需要而来,因时代发展而丰富。今天中国最需要什么?民族凝聚力、向心力。这是一个民族强大的基本要素,历史告诉我们,传统的农业经济社会是稳定的,成熟的现代社会也应当是稳定的,惟转型期的社会最不稳定,中国处于转型期,原有的精神系统被打破,新的尚未建立起来,再加上利益分配存在大量矛盾和问题,诸多不利因素的叠加,就是民族凝聚力向心力的弱化,其表现既包括富有阶层大量移民,民族团结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战,诸多问题如果不能很好地加以解决,我们民族很可能因此而失落,长城精神既包括着这样的特质同时也需要进一步丰富和强化这样的物质。民族创新力、创造力。长城本身或者中华民族并非一开始就是保守,春秋时期的思想辉煌也是开启着人类文明,即使长城本身在建筑上也有着自己具体的创造,那么中国要引领人类,需要在长城精神中再强化创造的精神元素。能不能产生一种文化的高度,决定于创造力。宽阔的胸怀和大气,长城雄浑,长城精神也必然雄浑,中国作为大国走向世界,必须有包容与开阔作支撑,有效提升长城精神这方面的品质,就能够支撑着这个民族的发展和进步……等等。一句话,长城在中华民族中的重要的精神作用毋庸惟有时代元素才会便之灵动,才会化作一个民族的魂。

(作者系国防大学教授)

主办单位:中国长城学会  承办单位:“老兵方阵”系列活动组委会 首都师范大学电子文献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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