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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二零零一年六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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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伟康 著

在电脑上读《金刚经》


 

 

十四、略说《金刚经》论注之历史沿革

  禅入《金刚》

  禅宗六祖慧能闻《金刚经》而赴黄梅见五祖弘忍,後作偈呈心,得传衣钵;弘忍为慧能说《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慧能豁然大悟。於是乎,曹溪顿门,派流天下--此故事见於《坛经》,妇孺皆知!

  想当年,达摩老祖一苇渡江,於少林寺面壁九年;慧可大师立雪断臂,方得心传;一线单传,《楞伽》印心。三传至四祖道信,援《文殊般若》「一行三昧」入《楞伽》,立「念佛心是佛」之安心法门,禅宗宗风,为之一变。至五祖弘忍,即发挥《金刚般若》义旨,开「东山法门」,禅宗由此勃兴,以致则天帝金口宣示「若论修道,更不过东山法门」。再经六祖慧能之集成,荷泽神会之奋斗,《金刚经》「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之精义,化为《坛经》「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之神魂--《金刚经》之与禅宗,关系可谓深矣!

  大足元年(701)弘忍弟子玉泉神秀应召入京,则天帝亲执弟子礼,恩隆无比,史称其为「两京法主,三帝门师」。神秀殁後,北宗门下依然人才济济,所谓升堂者七十,昧道者三千,其中以义福(?-732)、普寂、景贤(660-723)、惠福四大弟子为首,北宗声势,恰如宗密《圆觉经大疏钞》所形容∶「雄雄若是,谁敢当衡?」然而就是有人「不惜身命」,出头与北宗争峰,他就是慧能的弟子荷泽神会。神会打著南宗慧能「顿教」的旗帜,数番浮沉,最後终於如愿以偿。这实是一段复杂的故事,然其中很重要的一节,即是开元二十三年(735),唐玄宗亲注《金刚经》,「诏颁天下,普令宣讲」。神会及时紧跟皇上,荷泽宗中,不但广传《金刚般若》,还将禅宗中传统的衣钵传授,改为《坛经》传宗--「若论宗旨,传授《坛经》,以此为依约┅┅无《坛经》禀承,非南宗弟子也。」翻看《坛经》,开卷便是六祖闻《金刚》开悟、得《金刚》印心!故《坛经》传宗即是《金刚》印心--从此以後,从教理到制度,《金刚经》与禅宗,密不可分矣!

  但自称「教外」之禅宗,严守「不立文字」之宗旨,故无论是曹溪传下之荷泽宗、洪州宗、石头宗,还是五代以後席卷天下的「五家七宗」,都没有禅师去为《金刚经》作注作疏。直到宋明以後,「文字禅」问世,充满禅味的《金刚经》注疏,方才出现。

  署名慧能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口诀》,很难令人相信真是六祖的口述,此点,本书已有专章论证。但该书末有宋元丰七年(1084)六月十日天台罗适所撰「後序」,故最早之禅入《金刚》,当在宋代。

  但完完全全以禅说《金刚》者,则始於明成祖之《金刚经百家集注大成》。该书号称《百家集注》,实除所引三数十家而已,然随手拈来∶六祖、川禅师、庞居士、傅大士、黄蘖禅师、临济禅师、永嘉玄觉、逍遥翁、佛鉴禅师、龙济和尚、晁太傅、径山杲一、大阳禅师、云门大师、圜悟禅师、慈受禅师、海觉元禅师、百丈禅师、庐山归宗、马祖道一┅┅说是禅宗天下,实非虚言。

  回头再看明成祖之「御制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集注序」∶

  「是经也,发三乘之奥旨,启万法之玄微。论不空之空,见无相之相。指明虚妄,即梦幻泡影而可知;推极根原,於我人众寿而可见。诚诸佛传心之秘,大乘阐道之宗,而群生明心见性之机括也。」

  「传心之秘」、「明心见性」,全书主旨,不言而明。

  另有二书,一是明曾凤仪所著《金刚经宗通》,一是清徐发所著《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郢说》,单说书名,即可知作者是十足之禅徒,书是道地之禅书。

  何为「宗通」?

  前文曾提及,早期禅宗以《楞伽》印心,「宗通」二字,即出该经∶

  佛告大慧∶一切声闻缘觉菩萨有二种通相,谓宗通说通。我谓二种通,宗通及言通。说者授童蒙,宗为修行者。

  「说通」是言说的、初学的、启蒙的、非究竟的;「宗通」方是自证离文字的、真实的、修行者的、根本的。本来,区别「教法」(佛说大小三藏十二部教之声名句文)和「证法」(声闻、缘觉、佛三乘各各自证之道法)而以「自觉圣智」为目的,乃是一切佛法的通义。但达摩禅法「排小(乘)舍大(乘)、独建一家」,特别拈出「宗通」与「说通」的对立,强调「宗通」高於「说通」,颇有直指成佛究竟之气派。当然,就整体而言,达摩禅所持,还是「宗说俱通」之立场。

  循此思路,後世禅宗则干脆以「宗通」排斥「说通」∶不破「说通」,无有「宗通」;破尽「说通」,方有「宗通」--这就是所谓的「顿悟」、「不立文字」。「宗通」二字,成为禅宗之究竟成佛的代名词,以之名书,何等醒目!

  何为「郢说」?

  慧能的三传弟子,马祖道一的学生章敬怀晖,有一名言∶

  「僧问∶『心法双亡,指归何所?』师曰∶『郢人无污,徒劳运斤。』」

  这儿禅师用了一个典故,语出《庄子.徐无鬼》,所谓「匠石运斤」是也--

  「郢人垩漫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斫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斫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

  《庄子》原意是说匠石的技能固然高明,但更重要的是郢人与匠石之间的相互信赖,他们两心息息相通,方能完成此惊人之举。而怀晖禅师则反其意而用之--郢人鼻上本没有白垩,哪里需要匠石挥动他的大斧?--佛性本有,圆满具足,不须外求,不必拭拂,只要直下承当,即心即佛!这马上令我们想起六祖慧能的名言∶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承此精神,即有禅宗之十六字心传∶「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任何修证,任何文字,都成了自识本性的障碍。但问题在於,「不立文字」之主旨,偏偏还是要用语言文字去宣传授受--在早期禅师,即用动作手势、公案机锋、当头棒喝是克服这一矛盾;而後来之「文字禅」,总有点感到尴尬。

  所以,清人徐发名其经注为《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郢说》,恰如他在「自序」中所说∶

  「偶因持诵真经,率尔遂多筌蹄,既不能超所见于语言文字之外,抑且赘其喙於章句演说之间。盖绝理而谭宗,则吾岂敢;若因文以显义,或有取焉。」

  一方面是提醒人们,「郢人无污」,切勿执著文字之「筌蹄」,而忽视「真经」;另一方面是自我辨解,既知「徒劳运斤」,何以再著文字?实是指望「因文以显义」;故「郢说」二字,将其禅宗立场,阐发无遗。

  儒佛携手

  炎黄子孙,向来以「中原」自居,夷夏之防,乃自古以来中国人民族的自觉;而两汉以还,则独尊儒家,成为延续千年的立国之本。故佛法入华,与中国本土的儒家文化碰撞,必然地需要一由分而合的过程--开始是处於统治地位的儒家,不断地批评驳斥,直至利用政治力量压制打击;後来佛教泛滥成势,无法阻挡,则又造出「老子化胡」说,这时已仅是面子问题了。而佛教一方,虽也有「释迦化华」的回应,(如伪《造天地经》云∶「宝历菩萨下生世间,曰伏羲。吉祥菩萨下生世间,曰女娲。摩诃迦叶,号曰老子。儒童菩萨,号曰孔子。」又有伪《清净法行经》云∶「月光菩萨彼称颜回,光净菩萨彼称仲尼,迦叶菩萨彼称老子。」)但在总体上,是努力、自觉地与儒家协调的。从庐山慧远之辩「沙门不敬王者」,到以佛家之五戒配儒家之五行五常(《仁王经疏》云∶「不杀配仁,慈爱好生曰仁,五行之木亦主於仁,仁则不杀,故以不杀配仁也。不盗配智,邪正明了曰智,五行之水亦主於智,智则不盗,故以不盗配智也。不邪 配义,制事合宜曰义,五行之金亦主於义,义则不邪 ,故以不邪 配义也。不妄语配信,真实不欺曰信,五行之土亦主於信,信则不妄语,故以不妄语配信也。不饮酒配礼,处事有则曰礼,五行之火亦主於礼,礼则防於过失,故以不饮酒配礼也。」)和竭力提倡孝道,其主调都是婉转地靠拢。

  有唐一代,即是儒佛二家恩恩怨怨、纠缠难断的时代。一面是帝王提倡,佛势大盛,八宗俱立,高僧辈出;一面还是有傅奕(官居太史令)屡屡非佛,韩愈上书谏迎佛骨,直至皇上亲自出马的「会昌法难」。

  直至宋明,情况才起了根本的变化。宋之理学、明之心学,乃是中国儒学分头向理和性两个方向的发展和高度成熟,同时也是儒学吸收、消化佛学的结晶。程朱是表面非佛,实质摄佛;而陆王则干脆是接著佛教讲的。最能反映儒佛合流之时代趋势的,乃是有名的「虎溪三笑」故事。

  「流泉匝寺,下入虎溪。昔远法师送客过此,虎辄号鸣,故名。时陶元亮居栗里,山南陆修静,亦有道之士,远师尝送此二人,与语道合,不觉过之,因相与大笑。今世传三笑图,盖起於此。」【庐山记】

  若据《辩正论》、《甄正论》、《续高僧传》等,说陆修静曾於梁敬帝绍泰元年(555),与昙显对论佛道二教,则他绝对无法与卒於公元416年的慧远碰头。若按《佛祖统记》说陆修静卒於刘宋泰始三年(467);或是按《云笈七签》说陆七十二岁卒於元徽五年(477);则慧远卒时他充其量十几岁,除非他一出世就做了道士、成了名,否则怎能去庐山而与慧远「与语道合」?所以故事绝对是伪托!

  问题在於,故事中的三位主角,一佛一道一儒,正是三教合流的缩影。更重要的是∶故事萌芽於唐,盛传於宋,与儒佛合流的历史趋势正好相符。

  查诸史藉,唐李龙眠是第一个画《虎溪三笑》图者,其後宋苏东坡黄山谷等「盛唱此事」。而现在能见的最早记录,则出於宋陈舜俞(?-1074)的《庐山记》。据陈舜俞说,他对该书作了「刊正」∶

  「予既作《山记》,乃因旧本,参质晋宋史及《高僧传》,粗加刊正。」

  而後,至少又有二人对该书作过补充,据宋志磐编《佛祖统记》∶

  「熙宁间嘉禾贤良陈令举舜俞粗加刊正,大观初沙门怀悟以事迹疏略,复为详补。今历考《庐山集》、《高僧传》及晋宋史,依悟本再为补冶,一事不遗,自兹可为定本矣。」

  很清楚,今本《庐山记》中的故事,乃是经宋人一次又一次地「刊正」,然而他们同时也将宋代「三教合流」的时代精神,注入在该书之中,「虎溪三笑」即是一典型。

  一旦对儒佛二家由分而合的历史渊源有所了解,我们在作《金刚经》论注的历史追溯时,也能看到同样的趋势。

  这儿我用一个完全异趣於传统的学术研究的方法,来描述这一趋势--对「《金刚经》专集」所收的六十六篇经典,在电脑上作专题检索。

  检索的是「孔子」之「孔」字和「儒家」之「儒」字,结果如下∶

  一、最早提及儒家孔子的是唐昙旷所著的《金刚般若经旨赞》【23】∶

  「持四天王所举石 ,及三衣并锡杖等,各有所在,如来悬记,展转随缘,至於汉地,非如儒道,唯有虚名。」

  「故应舍儒末之小心,从江海之大志。」

儒虚而佛实,儒小而佛大,昙旷褒佛而贬儒,与儒佛尚未合流的时代背景显然一致。

  二、接下来提到儒家孔子是明广伸所撰之《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35】,在《金刚经 》书首之自序中,广伸开宗明义第一句就是--

  「帝尧不可无虞舜,文王不可无孔子,道有所传故也。迦叶不能无迦文,迦文不能无弥勒,亦道有所传故也。是以道之不见於尧者,得闻於舜;不见於文者,得闻於孔;而不悟於迦文者,得明於弥勒。乃有外弥勒以明迦文,是犹却孔子而究文王;舍大舜以辨唐尧矣!」

    以儒家之道统,喻佛家之法统,二家相互映辉,平等视之,已全然不同於唐人偏於一执的世风。但,广伸也就仅在序中三处提及孔儒,而具体的注文中,则完全以佛说佛,儒学根本不得其门而入。由此可见,反映於广伸之《金刚经 》,儒佛之融合,刚刚开始,尚处於皮毛阶段。

  三、再往下去,不但「孔」(子)和「儒」(家)出现的几率渐渐频繁,孟子、颜回的名字也出现了。更重要的是,以儒说佛,以佛比儒,成为注经的一种通用方式,儒佛之融合,一泻千里,已至血肉神魂之中!其显者,明张坦翁之《金刚经如是解》【40】,清石成金之《金刚经石注》【44】,清徐发之《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郢说》【48】。

  明张坦翁之《金刚经如是解》,提及「孔」「儒」凡二十二处。其主旨是认为,在最高境界上,儒佛之精微,实无二致。兹举例如下--

  「愚自弱冠志学,即知三教会通。」

  「佛之有四果,即儒之有四配也∶颜欲从末由,参以鲁得之,思不 不闻,孟勿忘勿助,何尝作念。若颜到屡空处,即阿罗汉到无所得道处,其于空空如也,本体一间耳。」

  「盖道之微妙者,非言说可及。佛之所谓禅,即儒之所谓仁,道之所谓丹,皆不可说也。」

  「试看颜氏仰钻瞻忽卓立末由,与佛氏梦幻泡影何异?」

  「『如是』二字,即为全经之髓。六祖云∶『法非有无谓之如,皆是佛法谓之是。』故住曰如是住,降伏曰如是降伏,布施曰如是布施,福德曰福德亦复如是,清净曰如是生清净心,又曰∶『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又曰∶『如如不动,』又曰∶『作如是观。』每每机锋相投,则曰如是如是。孔曰∶『一言终身其恕乎!』恕者,如心也。故曾悟一贯,亦曰忠恕。子思之未发,孟轲之不动,总无二义。故经云诸法如义。」

  「孔子曰∶『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予何言哉!』其机甚深,学者不从禅静入耳。」

    「孔子答回问仁,以视为首。朱氏云∶『求於心须目在。』佛氏之学,以观门为最,故屡及之。」

  「孔子终日言仁,曰为仁,曰不违仁,曰好仁,曰近仁,曰鲜矣仁,终未言仁是何物,故曰,子罕言仁。道家玄牝守中,终未言丹是何物。此偈曰∶以色见,以音声求,不能见如来,终不能言如来在何处?後偈言,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终不能言无为是何法?微乎!微乎!非颜回、庄周、须菩提,不能解此。」

  「按,是经开首,便说『如是』两字;中间节节,皆诠如是义;故总结全经,则曰作如是观。如是观者,比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更为了彻。禅之正谛不过观照而已。心经开首,即曰观自在菩萨。易曰∶『观盥而不荐。』道德经曰∶『内观其心,心无其心。』阴符经曰∶『观天之道。』又曰∶『机在於目。』孔曰∶『观其所由。』颜曰∶『瞻之在前。』孟曰∶『莫良於眸子。』庄曰∶『冥冥之中能见晓焉。』观之一法,原为入禅机窍。」

  清石成金之《金刚经石注》,提及「孔」(子)「儒」(家)凡十九处。其特色是站在儒家的立场上,照样能欣然接受佛法。请看--

  「每於儒书之暇,最喜诵读此经(即《金刚经》)。」

  「世人诵经,多觅静室,殊不知坚诚全在於心,而不在於境也。本心若静,虽居闹市丛中,亦是深山僻地,试看吾儒善读书者,蓬门圭窦,挂角而读,带经而锄,竟以成功,何在书房之静乎。」

  「吾儒不去细究,反言佛氏虚无寂灭,岂不罪过。」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犹之吾儒不以形体求圣人,而求吾心中之圣人也。」

  「无我者,即吾儒之无以有己也。」

  「儒书云∶圣人之心有七窍,即是五眼之谓也。」

  清徐发之《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郢说》,凡举「孔」(子)「儒」(家)三十七处。他认为∶「盖佛法与儒理,只是一性,此性 天地而不变,岂以世之久远而有异乎?」所以佛法与儒理,本为一物,问题在於世之俗儒陋僧,歪曲了佛法真谛和儒家精义,才造成同室操戈的误会。为此他翻复辩论--

  「夫孔孟之所谓异端,岂释氏哉?盖释有五戒,犹儒有五德,其似是而非者,谓之异端。儒之异端,犹释之外道。故孔子所攻者,心逆而险,言伪而辨,行僻而坚,顺非而泽,记丑而博,乃邓柝尹何少正卯之流。而老聃则目为犹龙,伯夷柳下惠;则称逸民。至宰 问道,独指西方圣人。夫老聃即迦兰仙人之类,而夷、惠则舍国太子忍辱菩萨也,岂孔子之所谓异端乎?孟子所辟者,无父无君,乡愿乱德,乃惰四支,纵耳目,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正杨氏为我之贼也。非以辞荣养生为无父也,饔飧并耕,桐棺布被以市恩天下,誉则归己,毁则归人,正墨氏兼爱之巧也。非以遁世修性为无君也,故庚列庄慎,清静虚无,与孟子同时,不闻有訾议。而伯夷柳下,且为清和之圣,於陵仲子匡章徐夷,犹欲倚门墙则招之,则孟子异端,岂释氏之谓乎?」

  「故颜渊不饮酒,不茹荤,孔子谓祭祀之斋,非心斋。庄子∶生不布施,死何含珠为?施於人而不不忘,非天布也,即不住相布施之义。而隐几丧偶,偕来忘我,鱼乐蝶梦之类,直是不语禅机,指头参话,与柱拂举 何异?然则孔孟以前,曷常无释教哉?若汉明求像,白马西来,特流通贝文之始耳。今观四十二章经曰∶人事天地鬼神,不如孝其二亲,二亲最神。又曰∶六情已具,生中国难;奉佛道,值有道之君难,其理初不悖忠孝。迨魏晋以还,崇奉既广,其徒不纯,不能阐扬大道,专以因果报应,供养布施,恫憩人主,聚敛财宝;至唐世益甚,於是姚元之有外求之论,韩昌黎有迎骨之谏,要亦正教中刮磨淘汰之助矣。特其附会孔孟,指斥异端,不能无文士之习焉;而後之腐儒,遂相牵引以为扶翼道学之盟主。」

  「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此实究竟之理,而性与天道,特罕言之。盖可以心得而不可以言传,非鄙薄而外之也。所以宋世大儒言道者,往往取资义学,周程张朱苏陆黄秦,皆所不免,而近世为尤甚。然近世儒者多以名为累,必阴资其说而阳避其名,且操戈焉以掩盖其窃取之陋。呜呼!我不知何以为毋自欺也。数百年来,惟管东溟先生一人,独明目张胆言之,而天下卒未敢有昌明之者,则何也?非尽儒之彼见不销,而亦由於释之自晦其教也。盖释之宗与教,犹儒之率与修,诚与明,不可偏废。而今之释者好言宗旨,不屑教品,乃浮慕乎顿悟成佛之易,而不知实修实行。於是儒者愈疑其说之空虚诞远而不可合,此道之所以不明也。」

  「法本无住,上言无相,其义尽矣。此特因空生有应住之问,故即以无住为住答之,正佛理之圆妙也。其义实与儒家止善相近。故先言降伏而後言应住,亦如儒理先明新而後止善。」

  「盖释之解行,即儒之知行,大学必先致知而後能修齐治平,中庸必先慎独而後能参赞化育;佛法必先降心而後能不住布施,其理一贯,昭如日月。近者诸家章句不明,故多误解。此予特创而辨之,要亦自尽其书写读诵广为人说之勤已尔。」

  「故曰得成于忍,持有于无,非忍不克,此理最微。故偈曰∶得胜忍不失,以得无垢果。言无我之後而得胜,真胜也;真胜不著一边。此时以忍力持之而不失,便是佛果成就,其福德自然胜诸菩萨矣。此即儒家至诚无息久则徵之候。在此经为金刚般若之真诠,一部全经之舍利,乃特於如来法尽处出之,千里来龙,结穴在此,不受福德,无福德相也。大约人心难制,未有不以忍成功者。儒理仁智必兼勇,亦是此意。故阿含经曰∶大力者能忍,此般若之所以贵金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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