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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二零零一年六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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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伟康 著

在电脑上读《金刚经》


 

 

十四、略说《金刚经》论注之历史沿革

  第一本中国式的注释

    

  释子常谓∶佛法与中国特别有缘。若在史的立场上,从文化特点的比较上入手,此题确可写一本专著。

  中国是一个富於历史传统的国家,自三皇五帝以来,三坟五典,诗书马班,二十五史  不绝;中国又是一个富於学术传统的民族,自春秋战国而後,诸子百家,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博大精深。入华之佛学,几经熏染,叠遭扬弃,很快就成为中国文化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光说经典之注疏流传,外在而言,一面是朝庭主持,《大藏》一编再编,至有二十六种《大藏》之称;一面是个人撰述,佛经一注再注,令人有浩如烟海之叹。但在骨子里,出世、思辨、神秘、烦琐印度佛学,却一步步地走向入世、实用、平和、简捷。大而言之,中国佛教由格义、广说名相而开宗立派,由八宗俱盛而禅净合一,正是佛法中国化的大势。小而言之,在《金刚经》的注疏中也深深地被打上历史前行的烙印。

  僧肇之《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注》,就是《金刚经》众多的注疏中,第一部富於中国文化意趣的、里程碑式的注本。

  僧肇乃是鸠摩罗什的弟子。罗什之《金刚经》译本,最受中国人的欢迎,流传最广;作为罗什门下「四圣八俊」之一、後人称之为「三论之祖」的僧肇,写出第一部中国式的《金刚经注》,就不是偶然的事了。

  鸠摩罗什是西域龟兹人,但他入长安之前,已在凉州待了十七年(晋太元十年〔385〕随吕光入凉州,至弘治三年〔401〕为姚兴迎入长安),以罗什之天资,他的中文修养一定很不错了,这一点看罗什答慧远问大乘大义之十八章,即可有深刻的印象。正因如此,他才能对当时中国的佛典翻译状况表示不满∶

  「改梵为秦,失其藻蔚。虽得大意,殊隔文体。有似嚼饭与人,非徒失味,乃令呕哕也。」

  有姚兴以帝王之尊鼎力相助,当时罗什於逍遥园的译场,更是集中了一时俊杰--史载罗什译《大品》时,译场有五百馀人;译《法华》时,二千馀人;译《维摩》时,千二百人┅┅恰如僧《出三藏记集》所描述∶

  「於时四方义学沙门,不远万里。名德秀拔者,才畅二公,乃至道恒、僧标、慧睿、僧敦、僧肇等三千馀僧,禀访精研,务穷幽旨。」

  因缘具会,什译之《金刚经》,果然深具中国文化之神韵而流芳百世。作为罗什得意门生,僧肇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注》,更是直接显出佛法中国化的风貌。

  僧肇系京兆人,俗姓张。家境贫困,以佣书为业。日日缮写,得以历观经史,备尽坟典。受当时玄风影响,特好老庄。但对老子《道德经》,曾有∶「美则美矣,然期栖神冥累之方,犹未尽善」之叹,後读《维摩经》,方「始知所归矣」,因而出家。僧肇年方及冠,学通三藏,已经辩锋纵横,名声远溢。後罗什至姑臧,肇从而师之,什嗟赏无极。又随罗什入长安,同入逍遥园,协助详定经论。僧肇以去圣久远,文义舛杂,先人旧解,时有乖谬。及见罗什,时时咨禀,所悟更多。因於译《大品》之後,著<般若无知论>二千馀言。罗什读後,谓肇曰∶「吾解不谢子,辞当相 。」庐山慧远更盛赞曰∶「未赏有也!」虽然僧肇英年早逝(《僧传》云三十一岁),但天才漾溢,其《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注》已经完全摆脱印度旧注之模式,开出一代新风。

  首先,在著作之结构方面,僧肇之《金刚经注》完全取中国之注经形式。印度古德之《金刚经》注,都是一篇篇独立的文章,经文不时地以引文形式出现其中。而僧肇之《金刚经注》,则好象是在一本《金刚经》上,逐字逐句地写下自己的理解、体会。可以想象--打开一本线装书,其粗黑的大字,乃是《金刚经》之经文;而行间字里的双行夹注,才是僧肇的思想。

  或许有人会说∶这又有什麽值得大惊小怪的!中国人的书,差不多都是这样的。问题正在这儿!

  以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为标志,儒家经学成为中国文化的主体、大宗。中国人之治学,从而中国文化的理论发展,都一以贯之地遵奉著孔老夫子「述而不作」的传统,在对前人著作的论注诠疏中发挥自己的见解,其结果是理论形态的稳定和保守;形式上的僵化,当然会成为思维的桎梏,这应是中国传统文化继承多於创新、因循多於变革的原因之一。

  但是,面临著外来的、从语言表达到思想方式都极端艰涩的佛法,第一要正确理解;第二要尽量消化;第三,是最重要的,必须让读者清楚而容易地看到∶哪些是经典原文,哪些是本人的理解发挥┅┅应当承认,中国传统的经注方式,乃是一极好的现成工具。僧肇之《金刚经注》,实是历史的进步。

  其次,是内容方面。僧肇之《金刚经注》已全然不见印度论著中令人目眩的名相事数了,代之而起的,是简明扼要的、中国人的理解。兹举数例如下∶

  释「菩萨摩诃萨」--「虚心履道,谓之菩萨;旷济万物,摩诃萨也。」

  释「所有一切众生之类」--「万法虽旷,略为二科∶一、众生法,二、五阴法。法不自起,因缘故生;但是因缘,自性皆无。」

  释「住行」--「即明法空。谓法弥旷,略举内则六度,外为六尘,内外诸法,斯皆因缘无性;因缘无性,则心无停处,故应无住也。舍心无 ,谓之布施,无相可存,何 之有?施为六度之首,尘为法生之基,二法皆空,于何不尽?既得法空,解明行立,无复退失,故言住。」

  释「发心」--「菩萨发心,义兼三端∶一化众生,二修万行,三向菩提。」

  释「实无有法,佛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佛人也,菩提道也,既无人法,谁得菩提乎?」

  请看!接受了佛教的专用名词,却全然没有繁复的名相事数。被解释、归纳的是印度传来的经文,而结论却已经是直面人生的中国佛法了。

  历史地看,中国佛教经典之注疏,一直是有义疏和文疏二流--义疏者,明经大义,则不必逐句释文;文疏者,随文释义,则重训诂章句。是否可以认为僧肇之《注》,即开《金刚经》文疏之头?非也!细细玩味僧肇之《注》,形式上是逐句释文,但内容上却断然摆脱了印度古风,往往是直示大义。就此而言,僧肇《金刚经注》兼顾文义,其意义在於「中国化」,後世只知依文作注之陋僧,何可望其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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