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经 

转来转去

第一章 应似飞鸿踏雪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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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散有期云北去,浮沉无计水东流。

    杨羊一直无法破解这个谜,自己是怎么当上汉奸的。是一时冲动,还是心血来潮?是为了救她,还是为了保全村里人的性命?

    那天,在华山逃难的村民陆续下山返村,没见日本人影踪,便放心托胆。日机掷下的一只炸弹, 正好落在"神女冢" 上,"神女冢"被炸得精光,成了一个大坑。"神女冢"旁的一座祠堂也炸塌,成为一片砖头瓦砾,横梁椽子已烧成灰烬,还在冒着缕缕黑烟。他和村民们拎了几十桶水,才将余火扑灭。大家庆幸的家财没毁,可恨的是小日本不积阴德,专干炸人祖坟祠堂的勾当。

    他和华杏花都有点悲伤,心灵中的美好,与两家有千丝攀藤联系的"神女冢",已荡然无存,像一阵风刮过那么快。他和她伫立在废墟前发愣,看见千年的冤魂正在游荡,正在哭泣。没者草自绿,存者颜无朱。

    他找来锄头钉钯,同她一起往"神女冢"的大洼塘里填土。好让杨士衡和华小妹不暴尸天殄(其实凹坑里一点棺木星子都没有)。村里人见了,也来帮忙,不管怎么讲,这"神女冢"也是华山村的魂,村民的祖坟,不能让它见天。乡里人最忌讳掘人祖坟,掘祖坟的人作阴德,要遭天打,不得好死。

    几天相安无事,战争好象离林山村很遥远。日军没有来骚扰他们,村民们甚至认为日本人不过是个传说, 是自吓自。 那天,正是十月朝(农历十月初一)东乡人的"寒衣节",与孟姜女送寒衣路经东乡有关。这天,华山村家家要吃糍粑饭。杨羊起个大早,开始用糯米做团子,滚上熟芝麻屑,刚要做好一扁,他听到汽车的引擎声,皮靴声、日语吆喝声,晓得大事不妙,日本人来了。

    两卡车的日军闯进了华山村,像突然从地里钻出来一般。全副武装的士兵迅速占领了全村,切断了所有去路。村里人这下见到东洋人的尊容,比中国人矮一截,皮色长相与中国人同只模子,鸭舌头帽子掀在头顶上。皮靴高统,油光簇现。嘴巴里叽哩呱拉,尔后露出几句半生不熟的中国话。

    他在后窗,看见三个日本士兵闯进了华杏花家,"花姑娘的,性交性交的"夹生的中国话,叫得应天响,尔后传出华杏花的惊叫声。

    她已是他的人了,岂能坐视不管。他不顾一切,冲出门外,直奔她家院落。 "你的,站住!什么的干活?"上唇留着小胡子的日军大佐挡住他去路,用手枪朝他指点。

    "太君,我和她家都是农民,她是我的情人,请求你放了她。"他用纯熟的日语说。

    日本军官大吃一惊,满脸疑惑,这偏僻的村庄怎么有会说日本话的。对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长衫一袭:"你是日本人?"

    他强装笑脸,仍用日语说:"不,我是中国人,在你们大日本帝国干了几年活。" 渡边洋子大佐点头,听见室里还传出女人的哭喊声,就一阵吆喝,手一招。三个日本士兵乖乖地走了出来,像泄了气的皮球。 他征得大佐的同意,奔进室里,屋里东西翻得一天世界,她爷被打得头破血流,昏厥在墙角。华杏花的上衣被撕破了,成了条条爿爿,团拢着在抽泣,一阵阵缓不过气来。他见她贴肉衣裤还完好,就蹲下拍拍她,问道:"没事吧?"

    她听出他的声音,抬头摇了摇,痛哭起来,像是死了爷娘。

    这时,日本军官招呼他出屋,问他是在日本什么城市干活的。他回说广岛。大佐顿时高兴起来,说他也是广岛人,像是故乡遇知己。少顷,便神情严肃,话语中有股杀气地问他愿不愿意效忠天皇陛下,做皇军的翻译。

    他心中一凉,打了个冷呃,当日本人翻译,岂不成了国人皆骂的奸夫国贼了么。岳飞抗金尽忠报国、穆桂英挂帅的戏他看过,嵌进了脑海深处。他眼光落在那两棵白果树上,断云飘易滞,连露积难披。村里不时传来哭喊声,女人的哭声特别尖厉,凄惨。

    大佐有点不耐烦了:"你的明白?你的回答!"

    暂屈羊为狼,聊将死代生。他用日语十分镇静地回答:"可以,但太君必须答应我的一个请求。"

    "你说。"日本军官脸上笑咪咪的。

    "我们这个村都是农民,皇军不要打扰村民百姓。"

    " 你的良心大大的好。"大佐点头嬉脸,用手使劲地拍他的肩膀,"你的要求可以考虑。" 他只觉得被日军拍过的肩胛痛,腌渍渍地痛,像腌菜缸的咸菜。

    渡边洋子大佐迅速传令士兵集中,不准再骚扰此村的百姓,尔后招呼杨羊随他们同车返城。 他去与家人告别时,老母亲呼天号地,拍手跺脚地哭:"孽债,孽债,你为啥要去做这丢人现眼的事体?"

    他出来又朝华杏花家深情地看了一眼,不由有点懊恼,出头椽子先烂,我这样做,值不值得。我要保全杏花,保全华山村,杏花晓得否,村民领情否?

    我心如白云,东村银杏树。行役从兹去,归恨入狼群。他黯自叹息,坐在第二部卡车里。日本士兵开始好生奇怪,骂他支那猪。但听他讲出一口流利的日本语,又都收敛鄙视的眼光,视他为同类,就像是狼群中闯入一只陌生狼先仇视后共伍。他瞅着那高入云天的雌雄白棵树,慢慢地消失在视野中。

    耶稣叫齐十二使徒,给他们权柄和能力,要他们分头到各地去赶鬼医病,宏扬福音,传播上帝之道。等使徒两个两个地出动传道,耶稣惊诧还剩一个使徒,他对杨羊说;"看来你是新来的,我不能给你权柄和能力,你既热心传道,那我还有话要吩咐你。

    " 外邦人的路,你不要走。撒巴利亚的城,你不要进。宁可往迷失的羊那里去,随走随传。

    "我差你去,如同羊进入狼群,所以你要灵巧像蛇,驯良像鸽子。

    "那杀身体不能杀灵魂的,不要怕他们。唯有能把身体和灵魂都灭在地狱里的,才要怕他。

    "得着生命的,将要丧失生命。为我丧失生命的,将要得着生命。"

    杨羊听完吩咐,就离开那里,进入狼群,向陌生而遥远的旷野走去,突然有惊人的大黑暗落在他身上。

    他对着镜子,常常认不出这就是自己,跟日本军一个模样。别人也认不出他是中国人,一次他上街行走,被一值勤的日本宪兵曹长叫住,左右开弓,打了两记耳刮子。他被打昏了头,立正昂头,嘴巴里"哈依,哈依!"地直喊。他帽子没戴好,军容不正,被曹长纠正后才开路。新发的皇军制服很合身,就是帽子嫌小,箍紧着头,像套在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帽子不是戴得偏上,就是偏下,鸭舌头不是偏左,就是偏右,始终打不到合适的位置。他每戴帽子,都觉得脸腮隐隐作痛,都有军曹在刮他的耳光。越是想戴好帽子,但越是戴不好,鬼摸着大蒜头。

    老百姓见到他点头哈腰,称他为"太君!"他都要吃一惊,是不是认错人了?他到华山村去过一趟,走进村里,村民从大到小,见他就逃,以为日军又进村了。他叫出奔跑人的名字,奔跑人逃得更快,像白日见鬼,这日本人怎么会晓得我的名字。原来,渡边洋子大佐还恪守承诺,自上次进村后,命令部下不准骚扰华山村。杨羊出任日军翻译,换取了华山村的暂时安宁。后来村里有人认出他是白皮羊,不再惊慌逃跑,但见到他都十分恭敬,像恭敬日军。更多的人避瘟神似的躲避他,他耳朵里还飘来村里人背后骂他:"汉奸!"的声音。他心里有点隐隐灼痛,你们怎么一点都不领情,要我不站出来,村里会有多少被杀,有多少女人被奸,又有多少财产被抢?他有点气,调头返城,没有回家门,也取消见华杏花的念头。

    老话里有披着羊皮的狼,那是狼为了吃羊。他觉得自己是披着狼皮的羊,那是为了不被狼吃。这套日本军服像张狼皮,披在白皮羊身上,粘牢了脱不掉。他常疑惑,自己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有时这样感觉,日里是日本人,夜里脱去衣裳是中国人。

    农历十二月初八,传为释迦牟尼成佛之日。杨羊觉得有点嘴馋,今朝腊八节,在家里用红枣、木耳、胡萝卜、茨菇、百果荸荠、黄豆和米煮"腊八粥"吃得有滋有味。渡边大佐上香供佛,双手合十,双目紧闭,比庙宇的和尚还虔诚。杨羊见了心里一宽,今朝可太平一天。

    院内传来紧急集合令,他随渡边大佐的大队人马开赴东乡严家村"打荡"。早两天,大佐手下3个日本兵去严家村寻"花姑娘",被新四军游击队击毙。昨日,渡边大佐派出一小队日军去严家村寻尸未见,放火烧毁9间民户。现天没晓亮,渡边大佐亲自带领一大队人马去扫荡。

    杨羊心里发毛,看样子今朝日本人寻不着死尸不会罢休,要杀人见血。日军封锁好村庄的进出口要道,就挨家逐户将400多名村民驱赶到大场集中,用机枪、刺刀团团围住。村民们,默不作声。杨羊将渡边洋子的话翻译一遍,要村民说出3名皇军尸体的下落。

    村民明知大祸临头,出奇得静不作声。渡边大佐脸腮肉不停地在动,转舌头,咬牙齿,跳下台阶,在人群中巡视,拉出四个人,两名小伙子,一名姑娘,一位老太。杨羊忙走过去对大佐低声道:"太君,是新四军所为,与他们农民没关系。" 渡边洋子用日语骂了他几句,尔后召集三名小队长,吩咐一番。老太先被拖出来,军曹放出的狼狗,龇牙裂嘴,迅速将老太扑倒,撕啐老太衣裳,尔后在身上一口口撕咬,老太顿时血肉模糊,再一口咬住老太咽喉,她抽搐了几下,不动了。狼狗跑向主人,摇了几下尾巴,军曹冲着它笑着点头。

    杨羊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狼狗吃人,怎么比他小时见到的狼吃羊快好几倍,干劲利落,没有一个多余动作。他看见场上众多的灵魂正挥舞着愤怒的拳头。释迦牟尼正皱紧眉头念诵佛经。杨羊恍惚中进入阴曹地府。看见阎罗王正在施刑。两位小伙子被两厉鬼推入大场东头的地粪缸,堆上柴草,点燃,先一阵烟火,后转为旺火,粪池里惨叫声逐渐转弱,直到无声无息。只有柴草在火中发出的哔卟声。火熄灭,烟乃冒,两人沉入粪缸闷死。

    姑娘见此场景,抽泣。又有两个厉鬼上前剥光姑娘衣服,架住她两手臂,大鬼从口袋里掏出剃刀,杨羊认出是渡边。大鬼用剃刀从下向上剖开姑娘的肚皮,那铄闪的寒光,像冬天天空出现的闪电,那闪电带着湿沥沥的血垂向大地。尔后,出现一道弧形闪电,姑娘的头落到地,像抛西瓜一样打了几个滚,口眼未闭。

    杨羊想叫,叫不出声,想去救,脚被钉在地上,迈不动。

    "皇军尸体我知道。"杨羊打个激灵,看清说话的是人群中走出的老汉。

    渡边洋子围着老汉转一圈,上下打量片刻,用中国话问:"你的真知道?"

    老汉点点头。渡边将沾血的剃刀用手拍拭擦一下:"说谎死拉死拉的。"他便招呼杨羊和两小队人马一起随老汉走到村外西头坟场。老汉指点一处,日军用铁锹很快挖出两具穿军服的尸体。日军朝天放了一排枪,像是放了一大串爆仗。渡边辨认后,又命令士兵用刺刀将老汉捅死。留在村里的日军又放火烧房屋。渡边命士兵将日军尸体驮在马背上,运回城里。

    此后,杨羊恶梦不断,半夜三更常被惊醒。常梦见他杀了那五个老百姓,那五个老百姓又常在追杀他。

    星期天中午,杨羊陪渡边洋子和4名军官,在"大吉羊菜馆"吃了东乡红烧羊肉和羊鞭。日本人相信吃什么,补什么,一出菜馆门,渡边的其他军官互相取笑;"今天'冲锋枪'大大的管用。"

    “走,到'花月' 让你开开眼界。"渡边洋子边说边掏出几只"冲锋第一号"(避孕套)塞进杨羊的手里。 杨羊知道,"花月"是驻城的森川部队根据日本军部绝密令,秘密授意日商龟太郎在城内摸奶弄创建的一所日本妓院,名为"料亭花月",只接待日本军人,不准中国人染指。但对杨羊例外,渡边曾几次邀他同去,均被杨羊托辞婉却。他又咂嘴,表示不想去。

    渡边伸出手指,笑着比划一下:"不去,死拉死拉的!"

    日本人能奸淫我同胞,我亦要奸她几个日本女人,泄泄胸中的郁气。杨羊爽快答应,莫名地笑起来,引得日本军官们也哈哈大笑。

    他们走进院内,渡边吩咐龟太郎叫"挺身队"来。不一会,10多名慰安妇出来,身着日本和服,足踏木屐,头上梳了高髻,她们恭敬地向渡边一行弯腰鞠恭。

    渡边大佐朝杨羊笑道:"你的要大日本的'挺身队',还是朝鲜人?"

    杨羊早就听日军官兵说过,"花月"绝大多数是朝鲜人,只有少数是日本人。他今天就是冲着日本人来的,便笑道:"当然是要大日本的"。

    渡边大佐和其他军官对视片刻,一阵狂笑:"我们要朝鲜人,好,我替你找'挺身队'。"说着,从中挑出五个日本女人,示意杨羊拣。

    杨羊毫不犹豫地选了一位最漂亮的日本慰安妇,由她领进一木板隔成的小间,里面就一张榻榻米。杨羊用日语和她交谈,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弯腰恭敬地回答:"山口芳子,艺名樱花脂。"

    他和她碰杯对饮,樽前美人亦黄土,吾辈鬼魂将安逃?山口芳子欲替他宽衣,被杨羊制住,心里骂道,骚婊子、烂婊子,你们日本人日我穷娘、日我姐妹,我也要日你日本女人。他不会摆弄"冲锋第一号",从前都没见识过。那玩艺儿是山口洋子替他套在"冲锋枪"上的。他突然感到自己十分强大,端着"冲锋枪"使劲地打,狗日本的,我要复仇,这一枪是代被你们奸杀的中国人复仇,这一枪是替严家村破腹砍头的姑娘复仇,这一枪是替遭你们污辱的华杏花复仇……,他突然觉得山口芳子是只颤怵的羔羊,自己一刀一刀地杀它,每刀并不见血,却刀刀见肉。他在她身上找到了狼的感觉,狼的威风,有点得意,我亦有让羔羊害怕的时候。

    他也弄不清自己是怎么收起"冲锋枪",撤出战场的,坐在榻榻米上有点神情恍惚。山口芳子冲着他笑,微微地,妩媚地,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充满野性魅力的男人。杨羊瞥见里间精赤的渡边洋子,一只羊孵泡(小疝气)分外触眼,比见到所有种羊的都大,怪不得平常见他军裤档里凸鼓鼓的,像放了只茶壶,冲水可盛一斤。

    以后的日子,杨羊用"冲锋枪"将"料亭花月"中的另四个日本女人,轮流点射一遍,每次丢下2元军票,才过瘾舒坦,出得心头的恶气。随后刀枪入库,金盘洗手。日本女人全是一个味,服从,对皇军绝对服从。他在她们身上找不到与华杏花在一起的美妙,那美妙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到天边,远到月亮星际,虚无缥缈。余下的朝鲜慰安妇,他一个都没去碰,他看到她们的灵魂在哭泣,她们是被迫的,不像日本女人生于"爱国心",自愿"奉仕"皇军。

    不久,他又陷入自责的煎熬,觉得有点愧对华杏花,不该为泄愤去做伤害和不忠于她的事。

    剃头,是他和渡边洋子的一个共同点,是被侵略者与侵略者之间的一个缓冲,也是羊和狼共伍的的个楔机。

    渡边大佐在考入日本士官学校前,学过调理(理发),故对曾经是同行的杨羊比较亲近。这天,扫荡回城,渡边洋子特地叫来杨羊,递他一张写满日本汉字的纸条,问这些日本汉字在中国汉字中是什么意思。杨羊拿起笔在每个日本汉字词组后,括上括号,填上中国汉字的意思:

    调发(理发) 丸刈(剃光头) 襟剃(刮鬓角)美颜(美容)颜面(修面)著付(替人穿戴和服)刺身(生鱼片)寿司(小饼团)先付(开胃菜)朱肉(印泥)猪口(酒杯)汤吞(茶杯)鳗登(上涨)风物(风景)亲子丹(鸡肉、鸡蛋加大碗饭)钱汤(公共澡堂)

    "日本汉字与中国汉字不一样。"渡边大佐边看边念边点头,尔后对他说:"你给我调发、丸刈、颜面,还要襟剃。"宪兵队中有专门从事调发的,但渡边大佐非要杨羊替他调发。时而称赞,你的手艺大大的好,挖耳的、推拿的,大日本没有。

    杨羊发现渡边洋子有剃刀癖,将它一直灌在口袋里,杀人不用枪,不用指挥刀,常用剃刀。

    他摸着渡边的头,捋他的毛发,油光滴滑,有点硬腔,像没硝的羊毛,每当捧他的头时,总想一拳头像磕西瓜一样磕开它;每当替他刮脸刮下巴时,总想用剃刀在他喉管上划上一刀;每当替他挖耳屎时,拎牢小小的羊耳朵,恨不得用挖耳子捅他个对穿过;每当替他推拿松关节时,也恨不得弄成瘫子。不过,杨羊每次走神时,渡边洋子总要提醒道:"你愣在那干什么?"

    有时,渡边洋子高兴起来,也会捋捋手臂,替杨羊丸刈、颜面。宪兵队的官兵着实感到惊诧,堂堂皇军大佐,怎去给支那猪剃头颜面?但渡边洋子是宪兵队的大队长,其部下见多也不怪了。

    每次,渡边洋子替他颜面,他都有点汗毛凛凛,总提心吊胆,生怕渡边大佐会用剃刀割断自己的喉管。渡边曾用剃刀割断两个盐贩的喉管,尔后顺着头颈骨节隙缝,割下头颅,剃刀竟一点不卷刃。像高明庖丁解羊折骨,极其熟练。

    他发誓,终有一天,要亲手割断渡边大佐的喉管,割下他的羊耳朵,割下他的羊孵泡,开膛破肚,叫他不得好死,不得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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