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教化之所本者在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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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视上说，没结婚的人都是小把戏，已结过婚的班主任杨秋虹老师还是小把戏，小毛伢。

    我们三（２）班男生中有四大超级皮王和九大行星掌门。那天课间活动，九大掌门与三（１）班的武林高手比武大赛，操场一角，劈劈啪啪，打得难解难分。值日老师一声惊雷：干什么？群雄鸟散。值日老师老鹰抓小鸡一手捉一个，正好一班一个，告了班主任。

    自习课不自习，这我早料到。听说你们还有九大掌门？杨老师没发火，一副笑脸，出乎同学们意料，我亦没料到。班上原来鸦雀无声，一会像天亮时的麻雀，叽叽喳喳。太阳系有九大行星，嗯不错，三（２）班有九大掌门！她笑着伸出两手，掌心向上，手指朝上拨动，九大掌门请站起来！不站！嗯，掌门人要有掌门的样子么，来，让我见识见识！

    凳子桌子一阵磨牙，像电线杆的九大掌门先后从座位上竖起来，散布四个组。杨老师双手抱拳一拱，黄飞鸿的派头：幸会！幸会！我们三（２）班成太阳系了！我班主任就是太阳罗！

    咯咯咯，教室里坐着的和站着的像下蛋的母鸡，我当然也不能不笑。杨老师真逗！要在从前二（２）班，班主任早就用教鞭敲讲台了，敲讲台发火是她绝招，嘣嘣嘣地把人心脏都吓跳出来。

    嗯，不错，谁是金星掌门！哦，你是。水星掌门呢？……杨老师在小组之间的走廊里悠笃笃散步，这么说，你们武功十分了得，是脚功，头功，还是手功？九大掌门以为老师表扬，洋洋得意，有几个笑出声来。杨老师在上讲台，仍笑眯眯地：水木金火土的掌门，肯定是顶尖掌门，超级英雄，来，先上来！九大掌门人像动物园的猴子，搔头摸耳，大摇大摆上去五个。

    噢，我来跟你们五大掌门比武一下。杨老师话音未落，穿黑色健美裤的腿像黑色闪电，一脚一个，五大行星掌门都踢趴在地。哇！真一流高手！天下第一腿呵！杨老师的武功真了不得！同学们交头接耳，班上的女生兴灾乐祸，个个是小儿佬，好像是她们踢倒了掌门。五大掌门跌跌爬爬，先爬起来的掌门又遭遇黑色闪电，人仰马翻，水木金火全归土。杨老师像笑面杀手郭跃华，看着五个灰蓬蓬的败将说：什么掌门，假冒！怎么不经打的？你们的武功呢？还比试吧？

    五大掌门在黑色闪电的横空出世下纷纷告饶，吓得屁滚尿流。杨老师笑嘻嘻，对站座位上的掌门说：地球、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还来比武么？四大掌门声音唧唧：不了！杨老师仍嬉着脸问：你们九个人下次再称星球掌门么？可怜九大掌门，只能屈从于邪道魔头，杂七八拉地回道：不了！杨老师说，声音高点！

    不……了……九人扯开八丈喉咙管，大叫一声，像是少林小子在练武，震得玻璃直响，把其他同学吓一大跳。杨老师也一吓，尔后叫掌门落座。

    哼，要我上去，用一招制敌，准把杨老师打趴在地。我这么想，但我没这么胆，我最怕老师，不怕爸爸妈妈。当然，爸妈真动武我还是怕的。爸爸叫米粟，说我是假面具，在家鬼叫死喊，到学校见老师像老鼠见猫，一声不吭。九大掌门中有一半原来是我的手下，我的兄弟，我当过他们的老大。在二年级的时候，我们这帮兄弟常和另一帮比武，地点在操场角落，教室背后。有的兄弟归顺我们，也有兄弟背叛逃到另一帮。在吃饭时，我喜欢将学校的事讲给爸爸听。爸爸说：你们只能叫同学，不能称兄弟。你也不要去充老大，电视里称老大的全是黑社会，是流氓头子。（他真嗦，我们兄弟兄弟地叫惯了，手下都叫我老大，有什么办法？）爸爸后来发出警告：你到中学再称兄弟，做老大，就是小流氓，公安局要抓（哼，我们现在是小学，又没上中学，大不了到时不称不做呗）。那天上午课间休息，太阳像个火球，高悬在空中，我带领手下与班上的另一帮比武，打得汗出屁股，班主任孙老师像变戏法似的转到这教室背后，当下把我们一起朝教室里赶。比武的同学统统站在座位上，黑压压一片。孙老师问：打架的两边，谁是头？手下出卖了我，都说是：米奇！孙老师两眼发痴，看了我半天，像看外星人似的（原来在她印象中，我是好同学，最听话，还担任中队委，十佳队员）。想不到你是老大，米奇你真让我失望，让我伤心！孙老师当着全班同学面出我洋相，罚我站墙角，上午撤了我中队委的职，下午又告诉我妈妈。回家揍一顿逃不了，我真有点害怕。天摸黑，爸爸回来知道后，说了句丢人！尔后问我：还叫兄弟吗？我答：不了！爸爸放开喉咙管：这次不打你，也不骂你！我早就警告过你，当耳边风！非要老师说了才当算是吧？妈妈钱世丽举手朝我扬扬：我恨不得打死你拉倒！我赶紧用手护头（从这天起，我就不当老大了，像电视剧中的老大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这是我最伤心的一天。

    我原先的手下，群龙无首，便自立门户，自封掌门。有的改换门庭，投靠别人，与我作对，跟电视中背叛师傅的武林败类差不多。班上有马、牛、杨、朱四大皮王，名字都叫超，都是放美国电影《超人》那年生的（原来爷爷米梦梧也要为我起名叫超，爸爸真是诸葛亮，有先见之明，说加上米姓不好听。否则同学用本地土话喊我便成米草。爸爸翻遍了辞的大海和康熙皇帝字典，最终确定我用奇名）。我不当老大后，这马牛羊猪一堆烂草常来压我，打我（原先由手下帮忙护驾，皮王不敢惹我，现要我单挑，我不是斯瓦辛格、史泰隆，也不是黄飞鸿、方世玉、洪熙官，打他们不过）。我问爸爸怎么办？

    好办，我教你几招。爸爸笑道（他以前学过武术，夺过市里长拳少年组亚军），教了我几招，特地关照：你不要去打别人，别人惹你护护身，脸不准打，小鸟鸟不准踢，其它部位点到为止！果然这几招灵光，将惹我的皮王马超打得像地老鼠直窜。过一阵，那几招不鲜了，又请教爸爸。

    你自己去看！爸爸嫌烦，丢给我一本《一招制敌－－徒手格斗大全》的书，是美国陆军部编的。上面有图片示意，有文字说明。我每晚上床后看几十页，小房间是我的天地，门一关就属于我自己，大人不来烦我。有的字不识就查字典。二号皮王大胖子牛超，暑假里刚上过武术班，耀武扬威，在班上打遍天下无敌手，连一号皮王也败给他。牛超向我挑战，打我一拳踢我两脚，我忍无可忍，用右掌外侧对准他太阳穴一劈，把他打趴在地，像要杀的牛直落眼泪。三号皮王杨超不服气，像山羊挺直头颈朝我撞来，我往旁边一闪，他扑空。我对他说：不想跟你打。杨超学日本电视连续剧的模样，大叫一声：六神合体，青龙剑！冲过来，揪住我的头发。我用手指直戳咽喉一招，迅速挺直两只手指，直戳他咽喉下部凹处。他哦的一声，像遭电击，立刻松了两手，捂住咽喉，咳嗽起来，也做了哭死包。爸爸出长差回来，吃晚饭时，我向他炫耀战绩。爸爸脸一沉；你要闯祸了，下次打太阳穴这招不准用，打太阳穴会把人打死的！妈妈缓过神来说：哦，怪不得上次他用手指来戳我喉咙，害得我疼得要命。

    一招制敌是对付敌人的，你怎么可以对同学下狠手？爸爸直咂嘴。

    不是你给我看的书么！（爸爸脑筋不好，忘了！）

    哦，我说他怎么这么认真，每晚都在看书，原来看《一招制敌》呵！妈妈立即将书没收（哎嗨，反正我都差不多看完了，也学会几招了）。

    习武是强身健体，增加胆识，哪叫你去打同学的？爸爸少有的耐心。

    要么同学打我怎么办？我不服气。

    捺他的麻筋。爸爸在我身上按了几处麻筋穴，疼得我直叫，瘫软无力。厉害！

    妈妈骂爸爸：你真昏了头，不教他学习，叫他打架。

    （泰森不可战胜是假的，霍利菲尔德也没什么可怕，我在梦中常接受他们的挑战，用一招制敌打趴他们。梦中的我也常跟黄飞鸿、方世玉、洪熙官交手，我按他们的麻筋穴，他们就瘫倒，发不出武功来！）

    杨老师不止一次在班上说：我是实验小学第一个拿到大学文凭的语文老师，你们家长有哪几个拿到大学文凭的？

    有十几个同学举手报告老师：我爸爸是大学毕业，我爸爸是大学老师，我妈妈是中学教师（我不举手，爸爸是自学考试得大专文凭）。杨老师笑道：你们家长全是烂狗屎，臭水平跟我比？

    我听了着气，告诉爸妈，妈妈说：你们老师怎么这样讲话的？爸爸则笑道：我们家长是烂狗屎，她杨老师是臭羊（杨）屎！我听了喷饭（狗屎羊屎培养出来的也是屎）。杨老师说：你们再不学好，将来中国要做亡国中的亡国。

    哼，谁敢侵略我们中国，打他个稀巴烂！我想。

    杨秋虹老师还常吹老牛，说她爷爷在新加坡，是个大老板，叫什么杨羊。哼，要真这样，杨秋虹老师还会在小学教我们？

    期中考试后，数学课陆老师训了我们一堂课，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三（２）班全是一群木猪。

    班主席、数学课代表等十几个数学考１００分的嘴巴个个像烧卖。我数学也考１００分，凭什么骂我是木猪（我看她自己胖得像头猪），同学们也这样说。三（１）班也是我教的，他班数学有３２个１００分，你班为什么只有１１个１００分？陆老师是三（１）班的班主任（她有理由生气，骂我们），凡没考到１００分的都给我留下来！

    我们１１个同学先放学，其他同学留下来，一直留到天墨黑没放趟，接孩子的家长空肚子饿牢牢，在教室外直转。我同座的小女孩姚红第二天上学两眼像红枣，她数学考了９４分，被她妈打屁股（活该，谁叫她上课踢我）。老师说过，校长也说过，９５分以下就是不及格。

    爸爸跟妈妈说悄悄话：９５分不及格简直是扯蛋，我们上学时，８５分就是良好，考９０分以上就是优秀。妈妈声声唧唧地：你不要跟他讲，现在是竞争社会，跟我们那时不同！（我听到了，我有狼的耳朵。）爸爸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你们校长、老师讲错了，６０分是及格，５９分才不及格！

    爸爸怎么从不领本的，不是我们实验小学讲９５分以下算不及格，全市其他小学都这么讲。年代不同，考试及格的标准也不同嘛。就像我们音乐课学五线谱，爸妈那时学１２３４５６７i 简谱。他们所有的课都能辅导，就是音乐课不能辅导。你现在比歌星还狠，爸爸伸出大拇指旋转着，我就是五线谱不识，辅导不了。难怪杨老师要骂我们家长是烂狗屎，臭水平！儿子呀，歌星不识五线谱，你识！

    （歌星不识五线谱，怎么称歌星的？音乐教师识五线谱，为什么不是歌星？）

    罗虹，你有什么问题？杨老师正在上语文课《寓言二则》，解释《守株待兔》的株字义。忽然看见罗虹的手举得高高。

    报告老师，马超摸我屁股！罗虹起立说。

    大家笑出声来。前几天下课马超摸罗虹的屁股，被罗虹刷了个嘴巴。牛超亲班主席辛英的嘴，被辛英一脚踢了个大跟头。这两个厚皮，一个捂住嘴，一个摸着脚，脸上嘻着，身子扭着，像电视上的跳舞女郎，嘴里说，噢，真舒服，老婆，你再打呀！真是尿屁精。

    马超，你站起来！杨老师把他拎起来后，继续讲课，马超站到下课。杨老师揪揪他的脸皮，笑眯眯地：唷，小帅哥！想找老婆了是吧！你再瞎摸瞎摸的，长大了想当流氓？

    下午，课间休息，外面下着毛毛雨。朱超追赶几位女同学，女同学吓得跑进女厕所，他也跟进去，真大胆。女同学羞他不要脸。朱超被厕所里的陆老师一把耳朵拎出来。写字课，杨老师罚站朱超，朱超就是不站，拉过老师批改作业的长凳一坐。杨老师早就说朱超是疯子，有神经病。上次朱超在语文课上玩旅游小象棋，被杨老师没收。他又拿出小军棋，又被老师没收。不出五分钟他又拿出小斗兽棋，杨老师说你屡教不改是吧？又没收。下课了，朱超先是两只耳朵红，再是两只眼睛红，最后是满脸通红，突然从座位上跳起，冲上去一把揪住杨老师羊毛衫的领圈，叫道：把棋还我！杨老师吓了一跳，尔后，用两手拉朱超的手，没拉开：松手，有话好说！朱超像条疯狗，一边搡一边叫道：你这个讨鬼！不讲普通话，只讲土话，把棋还我……（朱超怎么不怕老师的？他怎么像在家里发脾气那样对老师？）闹了半天，杨老师先还了一副小象棋，朱超才歇阁。中午放学前，朱超又一把拖住杨老师的毛衣下摆。杨老师说：我没想到你比一号皮王还疯狂。还棋……还我的棋……朱超像野狼嗥，眼红耳红脸通红。朱超的妈妈在门口候不到他，走进教室，得知原委，好声好气地劝儿子：好了喂，妈妈再替你买。朱超叫：我就要原来的棋！杨老师见朱超连他妈妈都不怕，只好答应下午还他棋。朱超才松手跟他妈回家。中午我告诉爸爸，爸爸说他想棋想疯了，弄不好要发神经病。下午第二堂写字课，杨老师一进教室，朱超就大叫：还我的棋……杨老师回说：棋不在这里，先上课！朱超又两耳发红，两眼发红，尔后满脸通红，大叫一声：呀……就冲上去，先爬上第一排的课桌，又跳上讲台，站在那里两手握拳呀呀地鬼叫死喊。杨老师说：你真是条疯狗，有神经病呢？林校长在走廊路过，从玻璃窗朝里瞥见有一学生站在讲台上，推门而入，问杨老师怎么回事？听了杨老师介绍后，林校长对高出他半截的朱超说：我是林校长，有什么话，你下来说。不要你老林烦！朱超用脚跺讲台，顺手给林校长一个巴掌：不要你老林烦！林校长气昏了，一甩手走出教室外。不一会推门进来高年级的高个体育老师，他伸出起重机的手臂，一把抓住朱超的后颈拎出教室（乖乖，直是大力士。我在天热时，看见他身上的肌肉像史泰龙）。其实朱超在这之前已进过女厕所，一次他在向其他几个皮王显示胆量，马、牛、杨皮王只好吃瘪。杨老师自从上次没收棋的事后，有点怕这小疯子，现叫朱超罚站想为什么进女厕所，又罚不出名堂，就说：你死回座位去！朱超便问：什么叫死？杨老师说：死就是不在人间。朱超高兴起来，那太好了，我到天上去做神仙了。杨老师笑道：那你赶快去死！不，我还要在人间呢。朱超大摇大摆，迈着时装模特儿的步子，扭头骨颈，走回座位。杨老师说他是疯子，代号美洲豹，朱超很得意：哦，我是那漂漂亮亮的美洲豹。

    吃晚饭时，我把朱超摸屁股，进女厕所的事告诉爸爸妈妈，他们听了吃呛了饭，笑死了。爸爸低声对妈妈说：这些小人精开始有性意识了。妈妈说：都是电视害人。

    什么是新（性）意识？我问。

    爸爸要说，被妈妈制住：你长大就懂了。（可我已长大，怎么没弄懂？）

    我从小一直跟爸爸妈妈睡一床，我有房间，有小床，我一个人睡害怕。爸妈喊挤死了，我占半床，爸爸只睡一条床边。后来，爸爸主动撤离，睡小房间，我和妈妈睡一起。每到周末，爸爸进驻大房间，我们三人坐在大床上看电视。好朋友肖强知道我上三年级还和妈妈睡一床时说，米奇，爸爸妈妈要谈感情呢，你应该睡小床，我早就睡小床了。语文课有篇作文《我的小房间》，我睡大房间，怎么写？妈妈说：你睡到小房间不就成了？为写作文，我从此睡到小房间，拥有了自己的小天地。第二天有不少家长找老师说，家里房子小，没有小房间，这作文怎么写？

    我又不是市长，又不不能解决你们住房。杨老师摊开双手，一无所有，笑道没有小房间，你们的孩子总睡在房间里吧？就写房间！有不开窍的家长又说：我小孩不睡房间，睡小阁楼！杨老师眼睛白瞪白瞪：那就写阁楼！家长臭水平归臭水平，毕竟还有水平，纷纷提问：题目改不改？杨老师真有点不耐烦了：不改！

    家长一走，杨老师又说：什么家长哦，全是臭水平！朱超听到了，便呀……地怪叫，两手握紧很气愤。我的同座、在家睡小阁楼的女孩姚红站起来说：报告老师，我爸爸是作家，不是臭水平！杨老师笑眯眯地：唷，作家就没有臭水平的？否则那些狗屁文章怎么会写出来的？姚红坐下便哭涝涝，爸爸是她心中最崇拜的人，这也难怪。杨老师见了走过来摸姚红的头安慰：好了，别哭了，臭水平不包括你爸爸（我想也不应该包括我爸爸妈妈）。

    那天，杨老师讲了一件吓人大怪的事：中午，杨老师家电话铃响，杨老师家公公接电话（没有声响），便说：请讲话！电话里传出一个拿腔拿调的男声：是杨秋虹家吗？是的。老头，叫杨秋虹接电话！杨老师公公将电话儿媳（低咕什么人？），杨老师问是谁？那变调男声说：我是超级杀手，下午三点，你将十万块钱放在实验小学门口……话筒里传出另一个男人的笑声）不准报警，否则杀你全家。杨老师（听出有点像班上的皮王）就问：你是牛超，还是杨超？那男的又用变调的喉咙说：我是超级杀手！说完就搁上电话。这时杨老师当众发问：杨超，中午打电话是你吧？杨超叫道：不是我！杨老师转向另一组：牛超打电话没有？牛超头低道：打的。杨老师又问：还有一个人是谁？牛超看看杨超：是杨超出的主意！杨老师上去揪揪牛超的脸皮，痛得他咧开嘴：下次你再瞎打电话，给你打转学证明！（牛超不是我们学区的，他怕转学。）这时班上有五六个男女同学举手说他们中午都接到超级杀手的电话的，叫带一万块钱放到实验小学门口。有的家长差一点打１１０报警。杨老师拿起敲鞭像草原上的骑手，对"牛羊两草"抽了几鞭，训道：你们想蹲监牢是吧？这种玩笑好开吗？简直吃昏了头！我知道，他俩那套全是跟电视上学的。

    上一二年级，我还能看电视。上三年级妈妈订下规距，平时不准看电视，连动画片都不能看，只有到双休日才能看。我想到了中国对付美国贸易制裁的办法，提出反制裁措施：你们大人也不准看电视。大家并包。爸爸最喜欢看外国电视片，警匪的最喜欢（外国电视有什么看头，要么亲嘴，要么男女上床睡觉）。妈妈喜欢看新加坡、台湾、香港的电视连续剧。我最喜欢看日本、美国的动画片，还有古装武打片。现在平时大家都不看。每当有线电视台收费，爸爸就说浪费，不看电视还要交费，干脆把它停掉算了。不过爸爸每晚七点的新闻联播总要看，他说他不看新闻要发疯的（看他可怜，我对他松动一下，不过看完天气预报，我就关掉电视）。我要让他们也尝尝不看电视的滋味，谁叫他们平时不让我看电视的。大人们还把看电视作为奖励措施，每当数不清的大小测验成绩出来，我只要达到９５分及格线，就可在当晚看到半小时的动画片。考到１００分，能连续看两晚。有时，我真恨不得将彩电摔下楼，谁叫电视像个搔痒痒，搔得我心里痒兮兮的。

    学校里有做不完的作业，在家有做不完的习题，每天都有妈妈布置的家庭作业，语文、数学单元测试卷，同步试卷，每天一刻钟，每天五道题，各种资料一大摞。双休日还要到学校上特长班（我们比大人还忙，还要苦）。小学生真不好当呵。 杨老师把语文课全教完时，其他班还剩三课，林校长问她为什么教这么快？杨老师一副天真相：我每课都讲得很详细很详细，就这么快。林校长下命令道：你给我停下来，等其他班赶上来，再教基础训练。林校长是语文高级教师，杨老师除了佩服林校长外，其他语文老师一个都不在她眼里，用她的话说：他们能和我比？我是实验小学第一个拿到大学文凭的语文老师。不过我们杨老师上语文课水平是高，上次她有事外出一星期，语文课叫三（１）班的王老师代的，他讲得不像杨老师那么仔细，就跟打乒乓直拍和横拍选手，风格是两样的。杨老师回来后提问了几个同学，很不满意，又重讲一遍。

    下午最后一堂语文课不上语文了，（同学们都像马拉松跑到了终点，松了一大口气。太轻松），一点心思，一点负担都没有。杨老师大概闲得无事，不知怎么来了兴致，笑眯眯道：来，谁陪我摔跤！

    同学你看我，我看你。有没有搞错哦，上语文课，又不是体育课。杨老师见没有反映，撸撸手臂又笑道：听说班上有四大皮王，来，先一号皮王马超上来！ 马超听到杨老师第一个叫他，很得劲，他走上去，学日本相扑运动员的摸样，两手放在两膝上，脚与肩同宽、弯着腰，一步一步向杨老师逼进。杨老师双手往马超两肩一搭，用力往前一拖，侧身一闪，马超便向前一冲趴倒在地。他爬起来，刚站好，杨老师放一个勾脚，两手一推，马超四脚朝天跌倒在地，一身是灰，爬起来，继续与杨老师摔跤。同学们看得津津有味，班主席辛英带头喊道：杨老师加油！正义加油！正义－－加油！疯子朱超也不甘落后，带着几个皮王和他的追随者高喊：邪恶加油！邪恶－－加油！

    杨老师顿时来劲，对马超说：我代表正义之道来收拾你这邪恶之道。你服输就回归正义！马超点点头，喘着气，一下子抓住杨老师的衣服，拌勾脚，反被杨老师摔了个狗不吃屎。他在地上好长一阵子爬起来，杨老师问：服输了。马超说：服了！杨老师又说：放弃邪道，回归正道了！马超点头后，狼狈行走回座位。

    杨老师朝牛超招招手，笑眯眯道：二号皮王上！杨老师连摔牛超两个大跟头，牛超哭鼻子了，爬起来，后退五六步，像斗牛一样，低着头朝老师肚子撞去，又被斗牛士杨老师一跤。一边是正义加油！助威，一边是：邪恶加油！牛超加油！呐喊。这当儿，数学课的陆老师路过走廊，见到教室里的喊声，推门而入，问杨老师在干什么？杨老师说陪他们摔跤！陆老师手亦痒痒的，把三号皮五杨超叫上来摔跤，陆老师连摔杨超两个跟头后，冷不防被杨超拌了了个笃屁股，朱超带头鼓掌，我也鼓掌，原来不少为正义助威的同学也一起鼓掌（杨超了不起，居然把陆老师摔倒了）。大家看见陆老师后背。沾着灰尘，咯咯地笑。陆老师又连拌杨超三跤，杨超服输，回归正道。陆老师余兴未尽，问：还有谁上来陪我摔？朱超大叫：我！我是邪恶之道的魔头，我来收复正义！

    你是疯子，不跟你摔。陆老师见他害怕，脚踏西瓜皮滑出门外。 杨超一边揩眼泪，一边回座们，他连跌六个跟头。杨老师笑道：杨超不错，很勇敢，摔哭了，还摔。他也脱离邪道了。

    朱超与杨老师对垒。正义加油！邪恶加恶！的拉拉队声各不相让。朱超一个拌脚两个勾脚，摔了杨老师三个笃屁股，杨老师在大家的哄堂大笑中，又扳回两局，摔了朱超两跤。杨老师不想再跟这个疯子摔跤，伸出大拇指夸道：不错，你真是摔跤高手，下次摔跤比赛，我们班派你作代表。

    这时，林校长推门而入，看见杨老师身后全是灰，问：你们在干什么？杨老师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朝校长笑笑：喏，他们喜欢摔跤，陪他们玩玩。校长转向同学：是吗？喜欢摔跤的站起来！杨老师在校长背后，两手掌心朝上一掀一掀，打手势。不少同学们呼地一下站起来，我亦站起来，尽管我不喜欢摔跤，但老师现在有麻烦，得帮忙啊。林校长探头探脑，打量这些站立的同学，以为我们全发神经了。不许上课胡闹！林校长走出教室门口，又探头进来，落下一句话：杨老师再这样，扣你工资！

    杨老师小把戏地又恢复常态，马上示意站着的同学坐下，又笑眯眯地说：嗯，不错，今天你们包庇我，下次再陪你们玩！同学们一阵欢呼，有什么再比玩高兴呢？杨老师突然想起什么，问班主席：辛英，你刚才怎么没站起来的？

    报告老师，我弄不懂你的手势！辛英站起来说。

    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不懂我的手势呢？真是个大木瓜！杨老师叫她坐下。

    辛英最不是个东西，假面具一套，上一二年级，班主任孙老师最喜欢她，选她当班主席。可辛英一上三年级，见了孙老师只当不认识。有几次放学，还是杨老师叫她叫孙老师，她才叫的。杨老师开始喜欢辛英，后来就不大喜欢她了，她喜欢男生（等升级了，辛英也会不认杨老师的）。上次，杨老师问朱超：你喜欢哪个女同学？朱超笑得不好意思：我喜欢辛英。辛英听了，回口道：我才不喜欢你呢，我喜欢米奇……她发现说漏了嘴，赶紧用右手捂住嘴巴，发出哦的一声怪音（我才不喜欢辛英呢！再说谈女朋友，我要到一百岁再讨老婆，过一年就拜拜！）。

    其他班放晚学了，我班拖班没放，订正语文作业，没错的先放学，走了三分之一。一会儿，朱超的妈妈和杨超的爸爸走进教室，责问杨老师：你为什么打我的儿子？杨老师笑道：我没打你们的儿子呀，是正义战胜邪恶！

    杨超的爸爸戴眼镜，是个呆子：什么叫正义，什么叫邪恶？杨老师问我：刚才是哪个先叫正义加油的？我回答：辛英！杨老师叫班主席上来回答杨超的爸爸。辛英结结巴巴地说：正义就是正义之道！杨超的爸爸像吃了昏药：正义之道？哦那什么叫邪恶？朱超的妈妈附和道：对，什么叫邪道？杨老师叫朱超你跟他们解释。

    朱超很得劲，走上讲台，拿一支白粉笔，画一个圆圈，边画边讲：喏，这是个圆圈懂吧？又在圆圈中间画一条直线，指着两半说：这边代表正义，这边代表邪恶。

    杨超的爸爸打着看了一会儿说：哦，你们班上分成两派，一二两组是正义，三四两组是邪恶！

    朱超说：不是的。

    杨超爸爸有点糊涂了，咂着嘴问：要么那些是邪恶呢？

    朱超转身点着下面说：喏，第一组第一排的马超，第二组第一排的牛超，第三组第一排时杨超……

    哦……还不明白。杨超爸爸说。

    朱超双眼一闭，向后一仰装死，尔后又神经兮兮地叫道：我是邪恶之道的大王！

    杨超爸爸说：我明白了。

    杨老师问：你明白了什么？

    什么叫邪恶！他边说边走出教室。

    我也明白了。原来坐着的朱超妈妈用手一拍桌子，随后走出教室。

    第二天早读课，杨超爸爸走进教室，笑嘻嘻朝杨老师又是点头又是伸手，杨老师没跟他握手，问朱超他想干什么？朱超说：他想跟你握手。杨老师问杨超的爸爸：你有什么事？ 杨超爸爸笑兮兮地说：谢谢您了，杨老师！您让杨超回归了正义！

    还有什么事吗？杨老师感到意外，朝他点点头。

    没有了！杨超爸爸又伸手，见杨老师手往后一缩，便说古的拜儿！

    杨老师见杨超爸爸走出教室，笑道：有神经病，而且比儿子更神经！

    班上的同学听了都不敢笑出声来。要说杨超回归正道还为时太早，我知道朱超正在密谋，动员杨超重回邪道，并要打败杨秋虹老师，让她回到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