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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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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大学“戏曲名家昆曲学术研讨会”纪要



 

  2005年5月18日,江苏省昆剧院精华版《牡丹厅》在东南大学礼堂隆重上演。5月19日上午,来自韩国、香港、北京、上海、苏州以及南京本地高校和科研院所的专家、学者和江苏省昆剧院的艺术家们云集东南大学礼东国际报告厅针对昆曲艺术进行了专门的研讨。本次研讨会由东南大学和江苏省昆剧院联合发起的“昆曲传播月”的系列活动之一,由东南大学和江苏省文化厅《艺术百家》编辑部共同举办。研讨会由东南大学艺术传播系副系主任兼戏曲小说研究所副所长王廷信博士主持,东南大学戏曲小说研究所所长徐子方教授代表主办方向来宾致欢迎辞。研讨会上,与会代表就精华版《牡丹亭》、昆曲艺术的继承与创新、昆曲观众中层次的划分、昆曲学的学科建设等问题,从戏曲艺术本身、哲学、文化学等角度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一、关于精华版《牡丹亭》的讨论

  针对江苏省昆剧院精华版《牡丹亭》的演出,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戏曲学会会长薛若琳先生认为,昆曲走进大学校园是一种创新,昨日演出的精华版《牡丹亭》不愧为精华,并高度赞扬了昆曲艺术家石小梅女士“炉火纯青”的表演。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导吴新雷先生认为,昨日省昆精华版《牡丹亭》的演出是很成功的,是一次“破天荒”的演出。分几个方面来看,一是从脚本来看,穿插、案白、结构都很好。在与白先勇先生青春版《牡丹亭》比较中找到了得与失。他认为省昆的“得“在于,有一个比较优良的传统,省昆始终能够保持南昆清末以来的“原汁原味”,这点主要表现在《牡丹亭》的第一出上。省昆在《牡丹亭》原来的“折子戏”的基础上,认真考虑了青年观众的适应性,因此也体现出了青春味道。另外,大批的年轻演员加入其中也使该剧更赏心悦目。二是从演出角度来看,演员们的表演是兢兢业业,舞台形象比去年国庆时有了很大的改善。三是从音乐来看,音乐的搭配比较好,生、旦、丑的音乐联合得很好。香港城市大学中国文化中心主任郑培凯教授认为,精华版《牡丹亭》上、下两本演出有优势,比较合适现代人的观剧时间和观剧习惯。其次,剧中的部分穿插非常好,吸引了年轻观众。只有当观众参与到演出中,将注意力和想象力都投入到某个情景中,才能了解到戏曲的虚拟性、写意性和戏曲背后的精神。苏州大学中文系博导、中国昆曲研究中心副主任周秦教授认为,精华版《牡丹亭》的演出非常好,演员很敬业、可爱,唱念非常地道,戴培德老师的音乐也非常好。
 
  与会代表对精华版《牡丹亭》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和期望,借用吴新雷教授的话“省昆在东南大学的演出是台湾之行的热身,省昆去台湾演出肯定能一炮打响”。

  二、关于昆曲继承与革新问题的讨论

  针对昆曲的继承与革新,代表们讨论得十分热烈。从《牡丹亭》的文本与表演出发,吴新雷教授认为,所谓的“原汁原味”并非是停留在明清,也不是要回到四百年前,是“与时俱进”的“原汁原味”。好比《牡丹亭》的上本,上本以杜丽娘为主,杜丽娘以唱为主,寻觅中由爱唱到惊梦,持续时间很长,但是小丑的出场,充分的起到了一种调和的作用。再如,柳梦梅与老院公的对白由下本提到了上本中,作为柳梦梅去向的表征是可以的。所谓的“原汁原味”并非是停留在明清,也不是要回到四百年前,是“与时俱进”的“原汁原味”。在《冥日》一折中,编剧为了场次的丰富多彩做了很巧妙的安排,他将阴间的杜丽娘和凡世的柳梦梅安排到《惊梦》一折。这里把上本的拉到下本,把下本的来到上本,为故事的情节作出了很好的表征。钟馗加唱的“判官”变成了“谈情说爱”的“判官”,并且舞台色彩加以改变,将他变成公正严明的阴廷将领,铁面无私的形象得到了观众的阵阵掌声。杜丽娘离魂一折,用花神来遮挡也融入了导演和演员们的创造发挥。

  昆曲要不要创新?薛若琳先生认为,答案是肯定的!中国戏曲发展到明代有两次创新:一是音乐上的创新。第一次是魏良辅在嘉靖年间改革了昆山腔。魏良辅团结了一批民间音乐家群体创制了水磨调,较大幅度地改革了自元末明初以来土腔土调的昆山腔,并获得成功。第二次是隆庆万历年间,梁辰鱼团结了一批文士音乐家群体,在魏良辅改革的基础上继续改革,将昆山腔打造成一个优美动听、崭新的艺术样式。我们现在的昆曲继承了魏、梁以来的声腔走势。二是文本上的创新。以汤显祖的“临川四梦”为代表,其中又以《牡丹亭》为代表。汤显祖明确提出“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的情胜于理的言情理论,在戏曲文学创作上开辟了一个新的局面。到了清初,昆曲在历史剧方面也进行了创新,“南洪北孔”开创了历史剧如何表现历史生活的新局面。另外,乾隆年间“花雅之争”,衰落的昆曲不演大戏,开始改演折子戏,这也是一种创新。昆曲在乾隆年间,尤其是“四大徽班”进京以后,由于多元文化的兴起,昆曲开始式微,如果还按以前的路数来演,就会彻底衰亡。现在,昆曲仍然沿着创新的道路。文本的体裁、构思和手段以及舞台美术中的灯光、音响等都在创新。但是,但是在音乐声腔方面的改革要慎重。现在许多戏在昆曲的曲牌、调式的组成结构比原来有了很大突破,为了刻画人物,塑造舞台形象充分运用昆曲的音乐手段这也是创新。我们应当继承昆曲艺术的精华,原汁原味地展现昆曲艺术的魅力。但他认为,原汁原味只能是与时俱进的原汁原味,原汁原味是相对性的。薛先生总结中国的戏曲——应该既是传统的,又是流行的;既是民间的,又是时尚的。假若能做到这点,我们就可以把年轻人吸引、凝聚过来。

  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导楼宇烈先生把昆曲艺术作为提高个人素质修养的手段,他认为,中国的文化是一个整体,中国哲学和所有文化艺术,甚至科学技术是浑然一体、不可分割的,仅从哲学的角度研究哲学是不可能研究中国文化的。戏曲本身是一门综合艺术。戏曲音乐、文学、舞蹈等几个方面的综合。更重要的一点是,戏曲里反映了古代人的生活和思想感情,这也是了解中国人的整体文化和哲学的依据。中国哲学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思想“得意忘言”,从哲学角度讲,没有语言怎知思想?这个命题似乎是不能成立的。但从戏曲表演的虚拟性思维方式中就可以了解它产生的思想根源。所以,在戏曲的创新、发展中不可丢弃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根本性的东西,如果舞台上全部是实的,那我们将无法把握中国文化的精神。汤显祖提出“情胜于理“的观点,也是与当时整个社会环境、哲学理念密切相关的。昆曲是中国传统戏剧的典范,凝聚了中国传统文化中许多最根本的精神。改革和创新可以,但不要丢弃中国传统文化精神根本性的东西,否则理解中国传统文化就会有隔阂。从另一个角度讲,昆曲又不单是表演艺术,同时又是文人自娱自乐、高雅的艺术样式。作为“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的昆曲艺术跟物质的文化遗产不一样,她的根本特点就在于不断的变动,这样昆曲才将会很好地生存。但完全推向市场的生存是不太可能的,保存她才是很好的生存。

  苏州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导周秦先生认为,2004年到2005年昆曲热非常像1956年的“一出戏救活了一个剧种”那时的热,但是热的背景不一样,那个热把昆曲救了一个半死不活,现在的热就像一剂“强心针”,她带着洋的身份,带着国际的身份,带着两岸合作的身份。这次的昆曲热有着重要的意义:一是学者的重新介入。昆曲需要大学,大学也需要昆曲。大学需要昆曲来提高学生的文化素养,而昆曲也需要最好的观众。二是观众结构的改善。近来,剧院里的观众已经不同于以前只有老年观众,年轻观众不断增多。但观众水平有待提高,需要我们年轻观众好好读本子,好好体会昆曲的本质特征。三是本色理念的回归。昆曲的保存、发展必须遵守她本身的学术规律。她不光是一个剧种、不光是舞台的表演,她是一种文化,昆曲需要整个社会、学者的参与、年轻知识分子的参与、商业的参与。四是继承与创新的分途。继承是指遗产的继承,创新是指工艺品的创造和发展,二者不可混为一谈。昆曲的继承与创新是一种原生态的把握,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形式特征,即唱念特征。昆曲没有办法从文学、表演上区别于其他剧种,唱念是第一性的,昆山腔曲牌体是她的核心;二是她精神性的本色,即苏州文化或吴文化的特征,是含蓄的、内敛的,是精致的、讲究细节的。至于创新,应从文学源头开始,对于传统剧目《张协状元》、《宦门子第错立身》、《班昭》,也许在打磨了很久以后就慢慢有了昆曲的味道。

  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导俞为民先生则认为,联合国授予昆曲“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这样的称号是为了保护原生态的昆曲,省昆的精华版就是这类原生态的。经典的东西——就象唐诗宋词,虽然已经死亡,但是不能改动,改动它就是破坏它。昆曲是文学遗产,也不能改动。但是传播途径、传播方式可以多样。因为昆曲是经典,在昆曲发展中不能出现流派,出现流派就说明唱错了。省昆的精华版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

  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导陈美林先生认为,要保持昆曲原汁原味并非说昆曲没有改动的余地,昆山腔本身就是一个发展着的过程,昆曲也要与时俱进,也要有时代意识。昆曲的历史证明,没有一成不变的昆曲,昆曲的历史也是不断革新的历史。从文本的角度来看,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改写方式和解读方式,但昆曲的革新不能违背昆曲的艺术规律,不能为了迎合观众而革新,更不能用西方的观点来套改昆曲昆曲。

  江苏省文化厅《艺术百家》副主编冯建民研究员说,适逢昆曲被授予 “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四周年,两个版本(青春版、精华版)的《牡丹亭》齐聚南京,而且分别由江苏的两大高校南大和东大分别邀请进入校园,成为“昆曲传播月”的亮点,由此可见昆曲的号召力很强。昆曲已经被载入史册,成为永远的昆曲。两个版本的《牡丹亭》代表了昆曲的两个发展前途:精华版存留了历史上昆曲的精华,体现了遗产的价值。作为“精华”的昆曲要具有一定的历史品格,要表现出一定的历史风貌,要具有一定的历史蕴涵。青春版的含义大概就是不再局限于原来历史上的规定,可以突破、创造,叫“现代版”可能更明确些。

  韩国汉阳大学教授吴秀卿女士认为,联合国授予昆曲“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的目的应该是希望保存昆曲,同时又体现了尊重不同文化的多元性。中国昆曲有六个半院团,就有六个半的颜色,允许昆曲也可以有不同的风格,应该有不断新的探索。但是,在探索中,传统的精髓比如唱腔等是不能丢的。昆曲本身是古老的剧种,但昆曲本身并不一定古老,我们可以找出昆曲本质中很现代的东西。比如昆曲表演的精致上也是现代艺术所追求的。她认为,有三点对昆曲很重要:传统剧本的保存、昆曲人才的培养、年轻观众队伍的扩充。

  三、关于昆曲观众层次划分的讨论

  针对昆曲的观众问题,冯健民先生认为,关于戏曲观众,以前常会用“老中青” 来划分,或许应该和知识层面的“高中低”相结合加以分析。只有这样,不管是“阳春白雪”的艺术,还是“下里巴人”的艺术,都会有适合的存生之地。郑培凯教授从文化学的角度认为,昆曲最能展现中国传统戏曲的精髓,也是国人将来寻找自己文化的根,寻找自己在世界上文化立足的本,这也是昆曲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意义所在。在未来,当东方文化寻根时,昆曲力量也就会凸显出来。就昆曲观众问题,郑培凯先生也认为,戏曲观众应该用知识层面的“高中低”来划分。昆曲一定是小众艺术,决不能向大众发展,这个定位一定要清楚。与会代表都谈到了青年大学生观看昆曲演出的情景,周教授欣喜之余,也不无担忧,他认为,现在青年观众的观剧水平有待提高,需要我们年轻观众好好读本子,好好体会昆曲的本质特征。

  研讨会上,许多学者还就昆曲的保护和昆曲学学科建设的问题提出了宝贵的意见,上海交通大学中文系主任、博导谢柏梁教授认为,京剧学的建设正在筹划中,对过去优秀的成果要吸收、对现今的成果要归类、对未来的研究要布局。同样,建设昆曲学的提出也是非常及时和必要的。此外,他还建议成立一个国家昆剧院,给昆剧合理的名分。
研讨会结束之前,东南大学戏曲小说研究所所长徐子方教授作了总结发言。他说,昆曲的继承与革新问题是有关昆曲保存和发展问题的焦点,处理好这个问题,仍有待于理论的不断探讨、演出的不断探索。吴梅先生在东大开创的戏曲研究传统影响深远,东南大学也愿为这种优良传统传承薪火。东大业已成立的国家“985二期”工程“科技、伦理与艺术”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基地,将会把昆曲艺术作为一个重要项目来研究,并将在昆曲艺术研究方面培养出一定数量的专门人才。
                             
                       (周飞、付德雷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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