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风永存



陈贻焮先生生平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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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者的心


——追思陈贻焮先生

孙明君

    2000年11月19日凌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我,钱志熙兄告诉我:“陈先生去了。一点左右去的。”我看看表,其时五点,急忙起来,推开门,天地静寂,大雪纷飞,漫天皆白。我含着泪水,骑车赶往北大朗润园先生的府第。1993年夏天,我收到了北京大学的录取书,跟随陈先生做博士后。那时经常去先生家,听先生在做人和做学问上教诲我。侍坐在先生身边,清茶一杯,窗外树影婆娑,清风徐来,听先生说古道今,实在是人生的一种享受。出站后我到清华大学任教,也时时前往府上拜谒先生。没有料到先生从美国讲学归来后,身体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2000年的11月16日,先生在京的弟子赶来为先生祝寿时,发现先生已经无法辨认来人。但谁也没有料到先生会在两天之后离开我们,这一次聚会竟然是先生与弟子之间的最后一次聚会。

    先生为人热诚善良,品格高尚,在学术界有口皆碑。多年来,先生给我的教诲很多,现在回忆起来,让我最为难忘的是这样一句话:“为人处世不能有机心。”原来读《庄子》我也看见了“机心”一词,庄子在《天地》篇中借江阴丈人之口说:“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先生不仅自己没有机心,也希望自己的弟子没有机心。但没有机心只是先生一生为人处世的一个侧面,对先生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一个侧面,那就是以仁者心处世。先生待人是坦诚的磊落的,先生对他人的仁爱之情是深厚而博大的。先生一生最推崇最服膺的两位中国古代诗人,一位是陶渊明,一位是杜子美。此两位大诗人在人格上的共同之处就在于不仅不以机心处世,而且是以仁者心接人待物。仁者心是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精髓,是衡量古代诗人人格的重要标准。陶渊明《饮酒》云:“仁者用其心,何尝失显默。”杜甫《过津口》云:“物微限通塞,恻隐仁者心。”当诗人的仁者心投射向自然之中时,诗人热爱自然界的一草一木,会陶醉在自然山水的妙境中乐而忘返;当诗人的仁者心投射向社会时,诗人关注社会现象,思考社会现实,具有深刻的忧患意识;当诗人的仁者心投射在人与人的关系之中时,诗人对自己的亲人、对自己的朋友、对自己周围所有的人无不充满了关爱之情。陶渊明是这样,杜甫是这样,陈先生也是这样。近年来学界非常强调对研究对象的理解之同情,陈先生对陶渊明和杜甫等人的研究不仅是同情的,而且有人格上的共鸣点。正如林庚先生在《杜甫评传序》中所说:“一新为文,如行云流水,莫逆于心;其于杜甫,爱之既深,便倍感亲切,如话家常。”陈先生对陶渊明、杜甫等诗人的研究,不是一种功利性的研究,其中包含有因人格内蕴相通相契从而不得不流泄的情感体验。陈先生的《杜甫评传》等著作之所以具备独特而持久的魅力,与先生对杜甫的挚爱,与先生对杜甫之心的理解,与先生之人格与杜甫之人格的相通密不可分。缺乏这样一种人格上的相近相通,就无法做到与古人莫逆于心。为学位而写作,为职称而写作,为名利而写作,也许是我辈难以写出好文章的根本原因吧。

    又是一年春好处,未名湖中波光粼粼,朗润园里柳丝依依,一切都与往年没有区别,而那位散步在湖光塔影中的老人却永远不会再出现了。月夜,偶或经过湖畔,感觉中老人依然徘徊在不远处,正在轻声吟哦……

2001年3月10日于清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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