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见到由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的《御笔诏令说清史——影响清朝历史进程的重要档案文献》(山东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仔细翻检之后发现,该书存在不少问题,出现了一些低级错误。这种现象应引起大家的高度重视。
问题是从该书选录的《雍正帝公布“阿其那”、“塞思黑”罪行的谕旨》发现的。其释文是这样的:“历年以来,朕之数弟,昏昧无知,不安本分。其奸伪逆乱之行,尔众大臣(朱批:从前)虽略晓一二,(朱批:何)能尽知。尔等且不能尽知,外间小人又何由知之,……”括号中的“朱批”很奇怪,因为一般朱批都是批在奏折上,这里怎么会批在自己的谕旨上呢?而且,朱批虽然有长有短,最短的只有一二个字(如“胡说”、“是”之类),但必须是意思完整的文句,这里却出现了“何”、“从前”这样不成文的语句,难以理解。对照书中附印的档案照片之后发现,原来所谓的“朱批”乃是雍正对上谕文稿的朱笔修改,无论这是未公布待批的原稿,还是已公布准备编入有关文献中的抄件,这样的修改在清代文书中屡见不鲜,皇帝的这种朱笔修改一般不称为“朱批”,显然,编纂者对于究竟什么是“朱批”并不十分清楚。
按照以往的经验,书稿中出现这样的错误绝非偶然,在其他地方还会存在问题。再加翻阅,发现其编校质量存在较大问题。首先是错字不少,如“贪赃”错为“贪脏”(39页),“瀛台”错为“赢台”(206页),“乾隆内府舆图”错为“乾隆内务府舆图”(56页),袁世凯的别号“洹上钓叟”被写成了“上钓叟”(230页)。122页上列举的四库分类,将“纪事本末”错为“记事本末”、“楚辞”错为“楚词”、“词曲”错为词典”。在姓名方面,把翁同龢写作“翁同和”(116页),沈葆桢写作“沈保桢”(116页)、“沈宝桢”(184页),瑞澂写作“瑞徵”(229页)等等。
本书所录文书大多笔迹端正,不难辨识,然而却错漏较多。漏释的如96页《雍正帝公布“阿其那”、“塞思黑”罪行的谕旨》“欲将恶名归之朕”句,“归之”下漏释“于”字。167页《恭亲王奕訢等为“新设衙门未尽事宜章程十条”奏折》“恭亲王奕訢等,新设衙门未尽事宜章程十条由”,“等”下漏释“奏”字。168页《恭亲王奕訢等酌拟新设衙门未尽事宜章程十条清单》开头漏释“谨酌拟新设衙门章程十条恭呈御览”一句。误释的如8页《七大恨誓诏》,将“忽于万历年间将我二祖无罪加诛”误为“忽于万历年,明将我二祖无罪加诛”。42页《顺治帝追尊多尔衮为成宗义皇帝诏书》,将“宜膺昭报”误为“宜鹰昭报”、“伟烈居以小心”误为“伟列居以小心”。114页《乾隆十六年殿试金榜》,将刘墉的籍贯“山东诸城”误为“山东清城”。164页《咸丰帝任命曾国藩署理两江总督的谕旨》,将“遵旨寄信”误为“尊旨寄信”。而124—125页的《朱批福康安等奏拟将钦颁金瓶在大昭寺内供奉事折》,把原件中的“金本巴瓶”均改为“金奔巴瓶”而不加说明。
本书对文书整理件的标点,似乎没有顾及撰写者的语气,该连下去的句子贸然点断,感叹和疑问句也常有混淆,如8页《七大恨誓诏》“无怀柔之方,略有势利机权”,应为“无怀柔之方略,有势利之机权”(“势利”下漏释“之”字);又如12页“朕诸凡事,宜惟秉于公;成败利钝,悉委于天”,应为“朕诸凡事宜,惟秉于公;成败利钝,悉委于天”,其中的“方略”、“事宜”均不能断开。至于把“采生折割人”标为“采生、折割人”(42页)之类,亦因不明习语所致。
本书中对同样格式的文书,整理格式前后不一致。如《道光帝令林则徐、邓廷桢等协力查禁鸦片的谕旨》、《咸丰帝任命曾国藩署理两江总督的谕旨》和《同治帝关于选派兵弁学制火器的谕旨》都是廷寄,但它们的格式就是三个样子,“××字寄××”的“字寄”之上,有的逗开,有的不逗开;“×年×月×日奉上谕”有的接排,有的另起行;最后的“遵旨寄信前来”,有的接排,有的却另起行。
本书对文书的注释,主要包括文书体例、文书用语以及文书中的典故、人名,其中的详略不均衡、该注不注的地方所在多有,为省篇幅不再一一举例,唯释文书体例和用语当在第一次出现时就注,但前面出现时不注,后面再出现时却又加注的情况很多。另外,一些注释过于随意,如42页对“外藩”加注说:“清时对京外蒙古等少数民族的泛称。”按这是顺治年间的文书,所谓“外藩”至少应包括三藩在内,绝非仅是“少数民族的泛称”。又,211页对“大阿哥”加注说明,并说从光绪末年立大阿哥后,“凡是皇子中年龄大于皇太子的,都泛称大阿哥”。按“大阿哥”乃是清代对皇长子的称呼,而非指“年龄大于皇太子”的皇子,也并非始于光绪末年。
本书名为“御笔诏令说清史”,按理“说”应该是本书需要着重经营的部分,且不说编纂者的文书遴选尚有可议之处、文书定名之欠妥不通,即以每篇文书后面所附的评介而论,其内容亦有经不起推敲之处。例如185页上说,第二次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运动“才惊醒了从统治集团中分化出来的洋务派”,洋务派仍属于统治集团,“分化出来”何从说起?按作者的语意,似乎在此之前洋务派已经“分化”出来而未醒悟,是侵略战争和农民运动才“惊醒”了他们。下面又说,开办洋务后,“‘夷’的称谓也逐渐演变为‘洋’,和‘土’成为对称之词”。按中国古代和“夷”对称的词为“华”,“夷”变为“洋”以后,作为政治概念的“洋”也依然是与“华”对称,难道那时称外国人为“洋人”而国人自称“土人”吗?
以上所指出的这些问题绝非全部,限于篇幅不能遍举。单就这些错误而论,许多都属于低级错误。假如编纂者仔细认真一点,假如出版社的编辑具有编校此类专业图书的资质,相信其中大部分错误都能避免或纠正。
专业图书的编校错误,出版社方面除了编辑队伍本身的素质下降的因素之外,越出范围做自己力所不能及的选题是很大的原因。而作者不考虑出版社有无能力,只看谁出价高就给谁、催赶着要快出书交账也要负相当的责任。这两种因素的结合,导致了书稿和编辑不能达到最佳配合。如何从机制上最大限度避免这种情况的产生,怎样在关注经济效益的同时,促使出版社重视高素质人才的培养,从而使可持续发展真正在出版业得到落实,也是我们出版管理部门应该进行研究的问题。
此外,本书的页码标识,为了设计上的美化,特别采用了中文数字,如把“97”标为“零玖柒”。这样的页码标识,读者不便于检索倒还在其次,问题在于有两点不符合规范。其一,按照现行规定,出版物中的文字简繁体使用,如无特殊情况应该保持一致,像本书这样的简体字文本,不应该用繁体本贯常采用的中文数字作为页码标识。其二,即使要使用中文数字作为页码标识,如“97”也应标为“九七”或“九十七”、“玖拾柒”而不是“零玖柒”,“零玖柒”不符合中文数字规范。这个问题并非本书所特有,在现在的出版物中有蔓延之势,因此觉得有必要藉此提出,引起有关出版社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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