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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孝标集校注》修订本问世


顾农

2004年

第七期(总401期)

第八期(总402期)

第九期
第十期
第十期
第十一期
第十二期

  
  罗国威先生撰《刘孝标集校注》初版于15年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近有修订本问世 (学苑出版社2003年版)。自强不息,与时俱进,这种精神很值得学习。

  修订本保存了初版的基本面貌和收罗齐备、校注精审等优点,又在下列三个方面取得了不小的进展。

  一是全书材料的安排作了比较大的调整。刘孝标的集子,《隋书·经籍志》曾著录六卷,早 已亡佚,其原本的编排自然无从得知;现在为他重新编集,只能是一个辑本,所辑得的材料 一要尽可能齐全,一要安排得当。初版《刘孝标集校注》按书、志、启、论、序、诗这样的 顺序排列;而修订本则调整为诗、启、书、论、序、志。这一调整大有道理,因为我们知道 ,凡是编得比较早的中古时代作家的集子,一般都是先诗后文(如果有赋,则列于最前),修 订本把诗挪到前面来合于这一传统,所以是好的。至于文的内部,再按小的体类来安排,其 顺序最好按《文选》的模式处理,比较自由一点当然也无妨。

  二是校勘工作做得更加到位。本书是一个辑本,不可能有统一的底本,只好以篇为单位确定 底本,然后广罗他本他书以为对勘之资。这一方面初版已经做得很好,修订本大抵维持旧贯 ,但也有进展。试举一例以明之。《与宋玉山元思书》中有“习匡鼎之说《诗》”句,初版校注云:
  匡鼎,匡衡也。《汉书·匡衡传》云:“诸儒为之语曰:‘无 说诗,匡鼎来。匡说《诗》,解人颐。’”注云:“鼎,犹当也。”张晏注《汉书》以鼎为 匡衡之字,孝标有《汉书注》一百二十卷(《隋志》史部著录),或孝标误信张说,或传钞者 误“衡”作“鼎”也。
这里的校勘意见是说原文中“匡鼎”很可能有误,应作“匡衡”;修订本 对此有重大修订,相应的校注改订为:
  匡鼎,匡衡也。《汉书·匡衡传》云:“诸儒为之语曰:‘无说诗,匡鼎来。匡说《诗》,解人颐。’”颜师古注云:“鼎,犹当也。”张晏注《汉书》 以鼎为匡衡之字,孝标有《汉书注》一百四十卷(《隋志》史部著录),或孝标采张说。北齐 《薛广墓志铭》:“匡鼎同其解颐,杜预方其有癖”(《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 编》第七册),是南北朝时期并以鼎为匡衡之字,标不误也。

 这里有补充,有订正,最后结论是原文中“鼎”字不误。修订本中的这一 意见显然更为合理。

  三是注释更加准确。也举一个例子来看。《自序》:“峻字孝标,平原人也。生于秣陵县, 期月归故乡。”“期月”,初版注云“满一月”,并引《左传》僖公八年“夏,狄伐晋,报 采桑之役也,复期月”为证;修订本改注为“一年”,并引《论语·子路》“苟有用我者, 期月而已可也”,及刘宝楠《正义》“周年谓之期年,又谓之期月”为证。到底是满一月还 是满一年呢?就“期月”一词而言,这两个义项都是可以成立的,关键是看在具体的上下文 里该选哪一个。我赞成解释为一周年。带小孩子走长途,才满月实在未免太小,等到他满周 岁再上路比较稳妥。

  这就是所谓后出转精,与时俱进。

  本书似乎也还有值得讨论的地方,略说两点以供讨论。首先,诚如鲁迅先生所说,“现在还 在流传的古人文集,汉人的已经没有略存原状的了,魏的嵇康,所存的集子里还有别人的赠 答和论难,晋的阮籍,集子里也有伏义的来信,大约都是很古的残本,由后人重编的。《谢 宣城集》虽然只剩了前半部,但也有他的同僚一同赋咏的诗。我以为这样的集子最好,因为 一面看作者的文章,一面又可以看见他同别人的关系,他的作品,比之同咏者,高下如何, 他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且介亭杂文二集·题未定草(六至九)》)本书中已经注意到这 个问题,在《答刘之遴借〈类苑〉书》之后,附载了刘之遴的来信。可惜对此信未作正式的 校注,只有几条夹注。这一类的材料似乎尚有可补者,例如孝标的《广绝交论》是就后汉人 朱穆(公叔)的《绝交论》生发开去写成的,如此则朱氏《绝交论》可列为附录,这样读者参考起来就更为方便。

  其次,在注释方面,偶尔也有可以商量之处,例如《辨命论》开头便道:
  主上尝与诸名贤言及管辂,叹其有奇才而位不达。时有在赤墀 之下,预闻斯议,归以告余。余谓士之穷达,无非命也。故谨述天旨,因言其致云。

 罗注云:“天旨,指天子的意旨。”旧、新两版并同。我疑心这里的“天 ”乃指“自然”而非“天子”,当时天子(梁武帝萧衍)有什么高见,刘孝标恐怕无从代为立 言。本文所阐述的天命论,完全是孝标本人痛苦的感慨。

  最后还有一个建议。本书有附录多种,是很好的,建议增加一个,即《南史·刘峻传》 ,这 一份传中颇有新的信息,可以同《梁书·刘峻传》互相参照发明。国威先生在本书附录三之 《书梁书刘峻传后》一文中颇有引用,也可见该传的价值。

  凡此种种,无非都是责贤者备的意思。罗先生以及他的弟子们正在全力整理中古文人的别集 ,成果已陆续问世,此乃不朽之盛事,拜读后于欢喜赞叹之余,不禁生得陇望蜀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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