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绍曾先生主编的《清史稿艺文志拾遗》是近年出版的一部十分重要的古籍目录，学界反响 热烈，都对这部著作和王先生本人作了很高的评价，这自在情理之中。王先生以耄耋之年率 杜泽 逊诸先生用十载之功网罗《清史稿艺文志》及补编所失录的清人著作，得54000多种，使有 清 一代著作著录达至75000之数。巨编煌煌，可喜可贺。可以说这部书是近世以来创获最大的 史志补撰，也是以不多人手“私撰”的目录巨制。王先生撰写的前言、后记在发凡起例上颇 多创意，提出要打破《清史稿艺文志》当然包括其它史志的旧框框，广搜书目，著录流传版 本，收录为向来目录排斥的戏曲、小说、弹词、宝卷、时文等著作，收录中国人翻译的外国 著作，“又根据清代学术的特点，收录辑佚书和丛书”。在体例上、收书范围上与前此史志 迥乎有别，这见出编撰者全新而科学的文献观念和目录学思想，正如王先生所说，只有这样 才能“全面准确地反映清代著述的面貌”，也只有这样才能在量和质上较原志及补编有个大 的飞跃。在类目的设置上尤能见出本书编撰者的匠心卓识。全目五部60类360多属，如此三 级细分，为从来古典目录所未见，也为今人编撰的各大型古籍目录所无。比如为适应学术、 著述的发展，在史部增设专史类，在子部增设新学类，将方志从地理类独立出来，设方志类 ，将小说类分设于子部和集部，子部保留原小说类收书范围，集部小说类收话本、通俗小说 ；还将传统目录上一些义界不够清晰的类目加以调整，如将道教从道家类分出，归入宗教类 ，将曲类改为戏曲、弹词鼓词、宝卷三类；还将有些类加以扩大，以收在现代意义上内容较 为相近的著作，如将诗文评改为文评，通收诗话、文话、赋话、课艺、词韵、词谱、词话、 曲韵、曲调、曲话、小说评等各类著作。这些是在二级类目上进行的增益和调整，而三级类 目则大都是增设的，或以著作性质，或以著作体裁、成书方式，或以知识范围，或以时代、 地域，条分缕析，十分明密。还有两个属可以称作通属，就是辑佚之属、域外之属，辑佚遍 存各部类，域外或翻译之属在许多部类也有，这就是前面所说的反映清代学术文化的特色。 这些都是编撰者在类目设置上的新创，对古籍分类学是个发展。至于书中累以万计的款目考 订成果那更不是一人一时所能尽述了。
总之，这部著作成就巨大，价值巨大，这是必须予以充分肯定的。但如果从全书编撰的宗旨 亦即为一代著作补阙拾遗来看它，又觉得有些不足。前言分析原《清史稿艺文志》大量脱漏 主要原因是搜采不广，所据之公私簿录不多，认为“史志目录，贵在将一代典籍，网罗无遗 ”，不能仅以目见为限，一时一地为限，要广泛查考，包括调查海外文献。王先生批评原志 稿之失及提出的拾遗理念都是正确的，但这种理念在本书中未能充分贯彻。首先本书编纂缺 少了一个重要环节，就是没有对清代遗籍存藏的实际情况作普遍调查，而径从“广搜公私名 簿”开始(王先生所理解的“名簿”仅指书本式目录，不包括卡片式目录)，以此自封，势必 会带来很大的遗漏面。此书编纂时中国大陆古籍藏书单位差不多都编有卡片目录，而未加普 查；书本式善本目录也多已编出，但征引很少，或许以为《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可以代替， 其实各单位善本未收入《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的还有不少的数量；而包括大量普通本的古籍 藏书总目绝大多数则未编出，有一些单位虽有旧目，基本都是编于上个世纪60年代前，多非 全 目。从本书征引的公藏目录看，著名的大馆国图、上图、南图及浙江省图书馆均不全，特别 是国图，虽然近年已出了多卷普通古籍总目，但此书编撰时只看到一卷目录门。许多省市图 书馆无总目，古籍藏量较多的有天津、湖北、湖南、河南、安徽、云南、重庆、甘肃以及武 汉市、大连市等都无总目。大学图书馆只有北大有总目(稿本)征引，其他或不全或无目录征 引 ，不全的有复旦、南大、华东师大，无目录征引的，如藏量较大的南开大学、中山大学、厦 门大学、四川大学、武汉大学、湖南师大、河南大学、安徽师大。科学院系统、社科院系统 、博物馆系统、档案馆系统、出版系统多有古籍藏书，此书编撰时除故宫有旧目、中国科学 院 有旧藏《北京人文科学研究所藏书目录》外，其他皆未见总目。本书是从目录来了解原志稿 漏收的清代著作，而公藏目录状况如此，本书亦征引不多，这就很难反映漏收的实际情况。 就本书征引的公藏目录看，以山东、江苏较多、较全，其他都严重缺乏。大陆外的台湾、香 港、澳门，以台湾较全(彭国栋《重修清史稿艺文志》即据台湾公私目录，亦为此书引据) ，港澳皆付缺如。国外征引了日本三四种目录(缺面仍大)，加拿大一种，法国一种，其他皆 无。前言称海外亦为搜求目标，但并未认真搜求。以古籍为对象的私人藏书家目前大陆虽然 无多，但仍然还有，其藏书亦应为调查对象，本书亦征引了几种，而未入公藏的只有黄裳的 一种。我本人近日曾协助审订过一位过世的老先生古籍收藏书目，发现其中竟有70余种不见 志稿诸编包括本书的著录。海外私人汉籍收藏家自会多一些，也应注意访求。
以上是就此书编纂未经文献存藏普查、仅凭书目可能造成严重缺失所列举的若干情况，下面 再谈征引书目本身的缺漏。本书征引书目285种，应该说数量已是不少，但诚如王先生所说 ，“未见书目尚多”。上面所言大多数公藏单位未编古籍藏书总目，但也有在此书撰写期间 及以前已编出而未能搜集的，据本人闻见就有首都图书馆、广东中山图书馆、南开大学图书 馆、上海第一师范学院图书馆、台湾故宫博物院、黄山市博物馆，国外已编公藏总目或善本 书目的美国有国会图书馆、普林斯顿大学东方图书馆、圣约翰大学图书馆、哥伦比亚大学东 亚图书馆，日本有国会图书馆、内阁文库、宫内省图书寮，都未能访查。私人藏书目录本书 只征引十数种，凡例虽说“凡书目不著录版本者一般不加征引”，但清代至现代的私人藏书 目录多达一千种，多数都是著录版本的，漏采的面就太大了，特别是晚清以来的目录所收之书都可以明证其书曾经流传，且大多见存，更应注意收采，郑伟章在《文献家通考》附录的 引用书籍中清末至民国私家书目就有二百多种。本书征引的专科书目较多，占了全部书目的 一半，但其中有许多目录收清人著作并不太多，而有些收载较大的书目却未收，比如《台湾 地区公藏方志目录》、《中国家谱目录》(山西社科院编)、《中国教育书目汇编》、《中国 农学遗产文献综录》、《中国算学书目汇编》及二补、《科学书目提要初编》、《历代中国 画学著述书目》、《日本现存清人文集目录》、《中国通俗小说总目提要》、《清末民初小 说目录》(日本樽本照雄编)、《清代杂剧体制提要及存目》、《中国戏曲总目汇编》、《中 国俗曲总目稿》等。未征引的地方文献书目有《清代毘陵书目》、 《绍兴地方文献考录》、《西北地方文献书目》、《东北文献及有关东北资料书目》、《广 东文献参考书目录》、《台湾文献丛刊书目提要》等。特别还要提到东方事业委员会《续修 四库全书提要》这部汇编目录著录了三万余种清人著作，目录原稿藏科学院图书馆，本书征 引的是台湾印本和经部油印本，只占原书三分之一，未能利用全目，是个遗憾。
总括以上两方面情况，此书的缺漏当不会很小，有些论者说“收罗齐全”，“几无漏略”， 是未经深考的过头话。这可以近一二年先后出版的《清代别集总目》、《清人诗文集总目提 要》加以验证：这两部目录所收著作皆近四万种，别集就有这样的数量，全部清人著作当超 出一倍以上。这两部目录一为集体编撰，一为个人编撰，其先期的工作都是藏书普查，搜集 藏书目录，访问藏书单位，抄录藏书卡片。前者遍及各省市、各主要高校以至文化发达地区 县级图书馆，还广泛了解日本、韩国、美国、香港地区藏书情况；后者穷半生之力，查阅文 献资料包括书目在内一千余种，阅读别集一万余种，足迹遍及全国数十家图书馆。二书所著 录的别集数量应当说较为接近实际。《清史稿艺文志拾遗》应当补足这一环节，只有这样做 ，才能使此书名副其实地使清人著作佚目搜罗齐全。现在做这工作条件比十年前好得多了， 首先别集就有这两部总目可以参考。古籍藏书目录已出、将出的又有多种，上述《北京图书 馆普通古籍总目》已出多卷，《故宫博物院图书馆普通古籍书目》、《山西省图书馆普通线 装书目录》、《中南西南地区省市图书馆馆藏古籍稿本提要附抄本联合目录》、《香港中文 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录》、《法兰西学院汉学研究所汉籍善本书目提要》以及北大、人大 、科学院善本书目、《山西文献总目提要》都已出版；将要出版的藏书目录、地方文献目录 、域外汉籍目录还有多种，如《东北地区古籍线装书联合目录》、《安徽省馆藏皖人书目》 、《徽州文献总目》、《中州文献总录》、《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中文善本书志》 续编、《日藏汉籍善本书录》、《越南汉喃文献目录提要》等。近十年内又出了不少专科目 录，如《中国丛书广录》、《中国家谱联合目录》(国家档案局等编)、《上海图书馆藏家谱提要》、《中国历代年谱总录》(增订本)、《中国教会文献目录》、《中国文言小说总目提 要》、《新编增补清末民初小说目录》、《中国近代传奇杂剧经眼录》、《古本戏曲剧目提 要》、《明清传奇综录》、《中国宝卷总目》等，又加上《中国古籍总目》正在编纂，这都 为《清史稿艺文志拾遗》的完善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编者附注］本刊386期曾发表崔文印先生《 〈 南部新书〉点校商兑》一文，据崔先生讲，该文系作者在中华书局图书质量年检时通读全书 后所写，旨在纠正书中的点校错误，提高图书的编辑出版质量。后崔先生又指出《金史》中 本有“一戎衣天下大定”之语，文中称“衣”字“似是衍文”为自己失察，特向《南部新书 》点校者及本刊读者致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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