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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整理留言薄



读点校本《杨园先生全集》

崔文印


2003年

第七期(总389期)

第八期(总390期)

第十二期(总394期)

 

  杨园先生即张履祥,是明末清初较有影响的学者之一。《清史稿》卷四八FCA1《儒林传》有他的本传,写道:“张履祥字考夫,桐乡人。明诸生。世居杨园村。学者称为 杨园先生。”(中华点校本13119页)梁启超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一书中评价他说:“杨园因为是清儒中辟王学的第一个人,后来朱学家极推尊他,认为道学正统。”

  虽然,梁启超还说:“依我看,杨园品格方严,践履笃实,固属可敬,但对于学术上并没有什么新发明、新开拓,不过是一位独善其身的君子罢了。当时像他这样的人也还不少,推尊太过,怕反失其真罢。”(同上)不过,在明清易代之际,张履祥能够“独善其身”,亦不能不说这是一种民族精神的表现,因而,他的著作,对研究明末遗民的心理状况,尤其是对研究当时知识分子的心理状况,仍具有不可低估的意义。

  张履祥一生穷困,他的著作很多,但在其生前,刊行的却不多。他死后,最早刊行的是《张考夫遗书》5卷,共包括张履祥的4种著述,即《训子语》2卷、《经正录》1卷、《备忘录》1卷、《书简》1卷。接着刊行的是《杨园全书》34卷,《全书》除《书简》外,《张考夫遗书》的另三种著作全部收入,同时又增补了张履祥的著作9种,这就是《愿学记》1卷、《问目》1卷、《近古录》4卷、《见闻录》2卷、《丧祭杂说》1卷、《学规》1卷、《答问》1卷、《门人所记》1卷、《农书》2卷。以上两种著述并单行的《农书》,皆入《四库全书存目》,现已罕所流传了。

  清同治初年,江苏按察使应宝时注重对地方贤人的表彰,于是责成学者万斛泉再次搜集张履祥的诗、文、书信等等,终于编成了54卷本的《杨园先生全集》,并于同治十年(1871)由江苏书局刻版刊行,这是迄今最通行、搜集最齐全的张履祥著述集。不过,从该书刊行到现在,毕竟130多年了,今日要想找到此书,也并非易事。勿论其它,仅此一点,此书整理出版的意义,也便不言自明了。

  本书整理者陈祖武先生,长于明清学术史研究。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祖武先生便已着手此书的整理,费时多年,于1989年整理完毕,交中华书局出版,于近期面世。以笔者愚见,这个整理本至少有下列几个明显的特点:

   ①本书所用底本,乃收集张履祥著述最全的江苏书局本,并且参核了同一版本的不同版次,校以诸本,是对张履祥著述进行的一次集成性质的整理。

  ②底本所缺之序、跋,皆据诸本补齐,故本书共收有凌克贞、吴复本、雷〖DD41〗、周镐、朱芬、李宗传、应宝时等分别在各本所写的7篇序;另有万斛泉所写《重订杨园先生全集跋》及其所写《杨园先生全集凡例》,并收有陈敬璋所写《杨园先生未刻稿序》,将张履祥先生著述的序、跋等搜罗殆尽,展示了张书刊刻和流传的轨迹,从文献学角度说,这是具有极高价值的。

  ③本书还附录了《张杨园先生年谱》、《张杨园先生传》等10种有关资料,为研究张履祥提供了方便。

  在全书的点校方面,陈祖武先生采用了简略“注”的形式,对原文的疑似、阙文等等,都作了有益的勘订。如卷六《与陆孝垂》(六),有一句话说:“《卫风》云:‘我思古人,实获我心。’”(见该书152页)祖武先生加注说:

  《卫风》,诗出《诗经·邶风·绿衣》,所吟虽卫事,但称“卫风”似欠妥当。

  又同卷《答陆孝垂》(十四),有“虽当夷狄患难”一句(见160页),祖武先生亦加注说:夷狄二字,原本出于文字避忌,作空缺处理,此据重订本补。

  勿庸置疑,这些注文,都对读此书大有裨益,它们是陈祖武先生整理此书所下功夫之所在。这种情况,在这部54卷、超过100万字的大书中,很是不少,这也正是整理者令人钦佩的地方。

  由于本书部头较大,从整理完毕到正式出版,时日又相隔较长,故书中的标点仍存在一些可商之处,今仅就笔者所及的这几卷,略指一二,以就正于祖武先生及诸位方家。

  ①176页《与凌渝安》(三)有云:轻于自大,动以昌黎抗颜伊川,尊严为比……

  今按,这里的昌黎,指唐代的韩愈,而伊川,乃宋代的程颐;此处的“抗颜”与“尊严”,实际是一个意思,都是指韩愈或程颐分别庄严为师之意。关于韩愈的抗颜为师,见唐柳宗元《答韦中立论师道书》,此书就收在《柳河东集》卷三四,相关文字引证如下:

  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哗笑之,以为狂人。独韩愈奋不顾流俗,犯笑侮,收召后学,作《师说》,因抗颜而为师。

  而伊川尊严,“尊严”正是取《荀子·致士》“尊严而惮,可以为师”之意。据《宋史》卷四二七《道学·程颐传》称,其“每进讲,色甚庄”,不恰是这里的“尊严”之意吗?弄清了这些,上段文字即可以标点为:轻于自大,动以昌黎抗颜、伊川尊严为比……

  ②501页《乡约记》有云:仪既卒,伐鼓进,童子而歌……伐鼓又进,童子而歌焉。

  这里所说,是指作者所居乡里——清风里所举行的一种仪式。其中“伐鼓”不过是更换节目的一个前奏,或者说“信号”。伐鼓之后,“进”的是童子唱歌。所以,这里的标点笔者愚以为当如下:仪既卒,伐鼓,进童子而歌……伐鼓,又进童子而歌。

  ③502页同上篇,记云:复命隶人缚数人至,笞之中一人,以不顺父母,将笞其父母,泣而请免,则亦已,曰戒不善也。

  这里令人费解的是,儿子不孝顺父母,不笞儿子,反要“将笞其父母”,而这“泣而请免”者,又似乎是这个不孝顺的儿子,还说这是“戒不善”。究竟是父母“不善”还是儿子“不善”呢?我以为似应换成以下标点法:复命隶人缚数人至,笞之。中一人以不顺父母,将笞,其父母泣而请免,则亦已,曰戒不善也。

  因本来是一种仪式,并不真笞,故“父母泣而请免”,就免了,这样便收到了教育子女,即所说“戒不善”的作用。

  ④1032页《近鉴》有云:归安某氏……实阴为奸利也……夫妇子孙窜绝域,家抄没。后复营还乡,方将肆恶,疡发于颈首,堕死。

  这是讲归安某氏一生为人奸利的最后下场,使人从中得到借鉴。这里有三个地方不好理解,一是“肆恶”,二是“颈首”,三是“堕死”。因而,笔者以为,上述标点似应改动如下:后复营还乡,方将肆,恶疡发于颈,首堕死。

  “肆”即开个小店铺或摆个小货摊,这是其人为恶败落之后,聊可藉以谋生的。但不论开店铺,还是摆货摊,都必须事先作些准备,故人们才
能够在其“方将”为之时,知道他要干什么。由于其人为恶太多了,故在脖子上生了“恶疡”,最后脖子烂得把脑袋都掉了下来而死。这也正是作者所强调的恶有恶报之意。

  还有一些,如1026页“与海滨诸侠邪游,好欲恣意”,“好”字当属上,即“游好”,是说不仅是一般的交游,而是臭味相投,相处极好,这样他才能“欲恣意”。这都是小疵偶误,就不再列举了。

  实话实说,对于点校本《杨园先生全集》,笔者只看了这么区区几卷,本不足以舞文弄墨,只是觉得,现在正处于古籍出版的低谷,居然有这么一部百万字的大书出版,值得高兴。尤其是,本书的整理,全凭陈祖武先生一人之力,更值得敬佩,故写下了上面这些文字。不妥之处,尚望祖武及诸位方家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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