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主题索引是一种综合性索引，既不同于字句索引的有字必收，也不同于专名索引的只取专名，而是要把原书语言环境“中间的重要字眼”（洪业《引得说》第一篇）一一标举出来，不但可能包括人名、地名、篇名、书名，而且可能包括典章制度、叙事梗概中的关键词语，然后将这些“重要字眼”混合编次，并设置必要的参照项目，即成为综合性关键词索引。按照洪业《引得说》（引得编纂处《特刊》之四）的定义，这些“重要字眼”，“就是‘目’，目者头目之意也”，综合性索引依靠这些“目”提纲〖CB62〗领，导引检索路径。关于“目”的确定，《引得说》曾举《说苑》卷十八齐景公一节为例：

　　　　（齐景公为露寝之台，成而不通焉。柏常骞曰：“为台甚急，台成君何为不通焉？”公曰：“然。枭昔者鸣，其声无不为也，吾恶之甚，是以不通焉。”柏常骞曰：“臣请禳而去之。”公曰：“何具？”对曰：“筑新室为置白茅焉。”公使为室成，置白茅焉。柏常骞夜用事。明日问公曰：“今昔闻枭声乎？”公曰：“一鸣而不复闻。”使人往视之，枭当陛布翼伏地而死。公曰：“子之道若此其明也，亦能益寡人寿乎？”对曰：“能。”公曰：“能益几何？”对曰：“天子九，诸侯七，大夫五。”公曰：“亦有征兆之见乎？”对曰：“得寿地且动。”公喜，令百官趣具骞之所求。柏常骞出，遭晏子于途，拜马前，辞曰：“骞为君禳枭而杀之，君谓骞曰‘子之道若此其明也，亦能益寡人寿乎’，骞曰‘能’，今且大祭为君请寿。故将往以闻。”晏子曰：“嘻，亦善矣!能为君请寿也。虽然，吾闻之，惟以政与德顺乎神，为可以益寿。今徒祭可以益寿乎？然则福名有见乎?”对曰：“得寿地将动。”晏子曰：“骞，昔吾见维星绝，枢星散，地其动，汝以是乎？”柏常骞俯有间，仰而对曰：“然。”晏子曰：“为之无益，不为无损也。薄赋敛，无费民。且令君知之。”）

　　在《说苑引得》里，这节文节共设置了“齐景公”、“露寝之台”、“柏常骞”、“枭”、“禳”、“天子”、“诸侯”、“大夫”、“地动”、“晏子”、“维星”、“枢星”凡十二“目”。为使各目具有明确的专指性，在有的目下还加了“注”。例如，《说苑引得》“柏常骞”条作：

　　　5/36282　柏常骞（　问齐景公通露之台　18/6a-b，［32b］
—与齐景公论益寿 18/6b，［32b］
—与晏子论益寿 18/7a-b，［32b］）
“地动”条作：　　（　5/37310　地动　为得寿之征　18/6b）

　　而如“露寝之台”、“禳”、“维星”、“枢星”之类语义明晰、仅此一用的词语，则未曾加注。此处条目前数字为首字的中国字庋FDA1法编码，注后面的数字为卷数、页码及有无异文的标识。关键词索引还可以再引一书为证，如商务印书馆1937年为《通典》、《通志》、《文献通考》等“十通”编制的《十通索引》，其四角号码检字索引部分，“系收十通全部书中所载之制度名物，篇章节目，凡成一名词，或可特立为一条目者；概于其初见之处，论列最详之处，或其兴废沿革为参考者必须检到之处；详注其所隶之书，所见之页，及所始之栏”（《十通索引说明》）。例如：

　　　　（　44231　蔗
40蔗塘诗　考一FCA1二四三下
47蔗根集　考一FCA1二七二上
77（蔗尾诗文集　考六九三六下
蔗尾丛谈　考一FCA1一八七上）
88蔗馀偶笔　考一FCA1一三六下
90（蔗糖产量　考一一二九四上
蔗糖业　考一一三二FCA1下）
）

　　此处“考”指商务版《十通》之《四通考》页码，《文献通考》为考一上至考二七六四下，《续文献通考》为考二七六五上至考四八四六下，《清朝文献通考》为考四八四七上至考七四八九下，《清朝续文献通考》为考七四九一上至考一一五二八下。

　　十四、主题索引的又一种形式是分类索引。此种索引要求先将所欲检索的内容划分成若干门类，然后在各门类下按一定的编次方式排定条目，并提供相应的检索手段。譬如前文提及的《元人文集篇目分类索引》，共收录元人别集、总集和明初人（卒于明洪武间）别集170种，其中上万条篇目全都打散原书，重新按设定的门类编排。卷首的《分类目录》揭示了该索引划分门类的总框架，其门类共分四级，第一级是将全书总分为三大部分，即人物传记部分、史事典制部分和艺文杂撰部分。第二级类目是第一级的细分，如人物传记部分以人物众多，遂分为甲（男子）、乙（妇女）、丙（释道）、丁（有姓无名者）四编；史事典制部分又分为政事、赋役、礼教、军事、刑法、营造、农民起义七编；艺文杂撰部分又分为经类、史类、子类、集类、杂撰五编。第三级类目是第二级的细分，如史事典制部分的类目“是参酌元代《经世大典》和《国朝圣政典章》两书的分类拟定的”（《凡例》），其赋役又分为田制、农桑水利、户计、赋税、课程、科差、官俸、钱钞、仓库、漕运、灾恤十一类，艺文杂撰部分的经类又分为易、书、诗、礼、春秋、孝经、四书、乐律、经总义、小学十类。第四级类目的划分更为深入，如史事典制部分赋役类田制之下更分为民田、屯田、职田、寺田、学田、义田（义庄、祭田）六小类，艺文杂撰部分经类易之下更分为通论、经文、序跋三小类。全书总计有二级类目16个，三级类目88个，四级类目170个。其中人物传记部分“按姓氏笔画排列”（《凡例》），例如“人物甲”：

　　　　　　二　画
　　　　丁士英
　　（　　　　新喻州丁士英举遗逸序　道园学古录33/10上）
　　　　～子仪
　　（　　　　送丁山长序　九灵山房集13/8上）
　　　　～元谅　　（　　　　送丁主簿南还序 秋涧集2/16上）
　　　　～文苑(见哈八石)
　　　　……

　　史事典制部分则“以作者的时代先后为序，有些类目如‘路学’、‘书院’、‘城垣’、‘桥道’、‘寺观’、‘亭台楼阁’、‘族谱’、‘山水’等按其名称或姓氏笔画排列”（《凡例》）。例如：

　　　　　　二、赋　役
　　　　1.田制
　　　　　(1)民田
　　　　　　　经理(经世大典序录之一)
　　　　　　　　国朝文类40/16下
　　　　　　　田制　墙东类稿4/4下
　　　　　　　田制　石门集9/32下
　　　　　　　革昏田地榜文　紫山集22/27下
　　　　　　　……
　　　　　(2)屯田
　　　　　　　屯田(经世大典序录之一)
　　　　　　　　国朝文类41/67下
　　　　　　　　广屯田　太平金镜策上/4上
　　　　　　　　时政(襄阳军屯田等事，详目见“议论”)　紫山集　　　　　　　　　　22/23上
　　　　　　　　　……

　　由于“艺文杂撰部分的分类，是参酌《四库全书》的分类拟定的。篇目分类，主要是以篇目反映的内容为标准”（《凡例》），故其篇目编次亦与《四库全书》大略相同。例如：

　　　　　　一、经　类
　　　　1.易
　　　　　(1)通论
　　　　　　总论
　　　　　　　易(五经论之一)　郝文忠公集18/1上
　　　　　　　易经　石门集6/1上
　　　　　　　欧阳氏藏易赞　青山集5/13上
　　　　　　　……
　　　　　(2)经文
　　　　　　乾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　稼村类稿19/1上
　　　　　　　……
　　　　　(3)序跋
　　　　　　　跋诚斋杨先生易传草稿　吴文正公集28/13下
　　　　　　　……

　　《十通索引》的后半也是分类索引，共分三编（三通典、三通志、四通考）61大类（食货类、职官类、本纪、年谱、田赋考、钱币考等）197小类，各小类下著录条目及出处页码（例证从略）。总之，分类索引所要处理的内容往往十分庞杂，能否合理地划分各级类目，便成为衡量分类索引学术水准的最主要的标志。

　　十五、为古籍编制索引说到底是一项学术性很强的工作，这首先体现在对底本的选择要确当。关于底本的确定大致有三项标准：（1）选用整理较好的点校本；（2）选用流通较广的通行本；（3）选用内容完整的足本。在索引的编制凡例中，一定要明确交待所依据的底本，事涉多种版本时还要说明此次选择底本的理由。例如：《元人文集篇目分类索引》卷首有《文集目录》，一一列出所采用的170种文集的撰人和版本，并在《凡例》中说明：“所收文集，尽可能采用内容较多和流传较广的通用版本。通用版本的内容不及善本（包括刻本和抄本）时，始采用善本。”

　　十六、索引自身学术性的另一种体现，在于条目的确定和辨析。洪业《引得说》讲到《说苑引得》的立目原则时，特别强调“学者目中有其目”。即是说作为索引编撰者在考虑检选“重要字眼”立为条目时，一定要想到学者的要求，一定要符合学术规范，而且对于相关相近的条目，还要具有很好的学术分辨能力。譬如人名索引，有时同一人前后姓名有变更，有时并非一人而同名同姓，皆需要合并为一人或区分为二人。如《唐五代人物传记资料综合索引》“裴”字下有二“裴弘”作：

　　　　裴弘文瑞子
　　　　　5新表7/71上/2210
　　　　裴弘(裕志)休子
　　　　　5新表7/71上/2232
　　　　　20郎考12/49B
　　　　　25登科22/39A

　　二“裴弘”虽同见于《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但前者是裴文瑞子，后者是裴休子，世系不同，显非一人。又，后一裴弘，《新唐书·宰相世系表》谓“弘字裕志”。而《登科记考》卷二十二大中十四年（860）有“裴弘馀”，下引《唐语林》称“中书舍人裴坦擢休子弘馀上第”。按《唐尚书省郎官石柱题名考》卷十二有“裴弘”，下引《东观奏记》卷中称“裴坦主贡举，擢裴休子弘上第”。据此，《登科记考》所谓“裴弘馀”当即裴弘，“馀”盖“裕志”之误。《唐五代人物传记资料综合索引》合《新志》、《郎考》、《登科》三者为一人，并于《登科》条出注云：“按，《登科》引《唐语林》作裴弘馀，亦云休子，当为一人，今从《新表》、《郎考》作弘，另出裴弘馀作参见条。”辨析同名同姓而非一人的办法，除上述世系不同外，还可以借助字号、籍里、职官、生卒时代有异等加以区别。事例均可参见《唐五代人物传记资料综合索引》，兹不赘举。

　　十六、专名索引中地名索引和引书索引也经常存在同名的区分和异名的归并问题，处理不当就会直接影响到索引的学术质量。例如，《三国志地名索引》“平阳”条作：

　　　　76平阳(郡)　18/536，27/739
　　　　　平阳(县，属泰山郡)　12/383，25/708
　　　　　平阳(县，属平阳郡)　10/315，13/393，15/472，18/545，36/944
　　　　　平阳郡　4/122

　　就政区县来说，平阳亦有两地，有《三国志》中见于不同的卷数。又如《两种海道针经地名索引》九画有二“表山”作：

　　　　　表（山　表山有二。此指广东潮州港口之表山。乙：6。）
　　　　　表（山　此系吕宋表山，在玳瑁湾外，即今品亚诗兰港口。甲：89；乙：166。

　　引书索引的同名区分例证，如《初学记》一书既引陆机(士衡)的诗赋，又引陆机的《毛诗草木疏》，实则《毛诗草木疏》应为陆玑，与诗人陆机非同一人，故《初学记索引·引书索引》作：

　　（　　12陆玑毛诗草木疏25/616，26/640）
　　　　42陆机(士衡)
　　　　　　文赋21/511(2)，21/512(2)，27/649
　　　　　　诗1/9，6/112，10/230
　　　　　　王侯挽歌辞14/358
　　　　　　晋书9/212
　　　　　　……

　　又如《古今注》一书《初学记》引有两本，一为崔豹《古今注》，一为优侯(无忌)《古今注》，《初学记》亦分别立目。

　　十七、关键词索引的学术性要求尤为显著，譬如洪业领导的引得编纂处所编的《说苑引得》、《食货志十五种综合引得》等，有目有注，目下所以加注，为省学者逐段检索之劳，确实属于选录适当、目注确切的佳作。不过今日用其引得必须细辨体例，方可甚快收效。例如，《食货志十五种综合引得》如下三条的“目”、“注”作：

　　　　串票即截票　清2/1b
　　　　小钱，　王莽，之形制，前汉24下/206
　　　　小盐，　太原民户自煎，元94/12a

　　这三条“目”、“注”代表三种不同的读法，究竟该如何读，其解释见卷首《叙例》第五条：

　　（　　本引得每条有目注之分，如“串票即截票”一条，“串票”为目，“即截票”为注。凡目均用五号铅字，注则用六号铅字，以便识别。又目注有时因逗点(，)位置变迁而异其读法。如“串票即截票”一条，则按字之顺序读之。惟如“小钱，王莽，之形制”，则应读为“王莽小钱之形制”，而“小盐，太原民户自煎”，则应读为“太原民户自煎小盐”。馀类推。）

　　由此可见，《食货志十五种综合引得》的“目”、“注”设置，与原书的结合丝丝入扣，对原书有着很高的解读能力。

　　十八、无论何种类型的索引，除了整体编次应合乎学术规范而外，更重要的还应具备便捷的检索方法。实际上检索方法与整体编次是相辅相成、互为一体的。迄今所使用的检索方法计有5种：（1)中国字庋FDA1检索法，当初引得编纂处首创此法，所编六十余种引得亦采用此法，只是目前已无人使用。(2)笔画检索法，如顾颉刚主编的《尚书通检》、叶绍钧的《十三经索引》、陈乃乾的《室名别号索引》、日本斯波六郎主编的《文选索引》、昌彼德等编《宋人传记资料索引》等均用此法。(3)音序检索法，现在通常采用的是汉语拼音字母排序，如中华书局1982年版《韩非子索引》即其一例。因为读音不易准确，此法目前较少采用。(4)四角号码检索法，自商务印书馆王云五等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发明此检字法以来，商务印书馆与中华书局出版的各种古籍索引多采用此法。中华书局版如《二十四史纪传索引》、《唐五代人物传记资料综合索引》、《太平广记索引》、《唐五代五十二种笔记小说人名索引》等皆用四角号码检字法。(5)分类检索法，此法一般用于综合性主题索引，如《三国志索引》、《全唐文篇目分类索引》、《元人文集篇目分类索引》、《清人文集篇目分类索引》等。在同一本书中，围绕编次主体，往往数种检索手段并用。譬如全书按四角号码编次，亦要同时编一个笔画检字或音序检字表，以便不熟悉四角号码者使用。其他以笔画编次或以音序编次的索引，亦有附编四角号码检字表者，其道理是一样的。

(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