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绘画简介(十二):元代士人画

  元代绘画在发展历程上大体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

  综上所述,元代尤其是元初政治制度和社会关系,使得民生凋敝,士大夫政治上备受压抑,精神苦闷。但在好几个艺术领域特别是戏曲、书法和绘画方面却蓬勃发展。以绘画而言,正在酝酿着画史上一场空前的革命。元代以后的绘画除前代摹本,面貌与1300年之前几乎完全不同。因此研究中国晚期绘画,了解元代诸大家的成就非常重要,就如同研究欧洲绘画须先了解文艺复兴的道理是一样的。

  元代绘画有下面几种主要题材:

  山水画

  元代绘画以山水画为最盛,其创作思想、艺术追求、风格面貌,均反映了画坛的主要倾向,影响后世也最深远。元初山水画家以钱选、赵孟頫、高克恭为代表,他们均对传统山水画进行了认真探索,并托复古以寻求新路。钱选善画青绿山水,师法唐代李思训、李昭道父子和南宋赵伯驹,并融进文人画的笔意和气韵,具有一种生拙之趣。赵孟頫的山水画,广泛吸收名家之长,强调书画同源,并将书法用笔引入绘画创作中,形成多种面貌。他早年学晋唐,多青绿设色,如《幼舆丘壑图》,空勾填色,不加皴点,格调古拙;46岁以后师法五代董源和北宋李成、郭熙,以水墨为主,有时将水墨与青绿画法有机结合,一扫南宋院体积习,发展了山水画的表现技法,成就突出。高克恭变化出入于米芾、董源、李成之间,形成了浑穆秀润的独特风格,在元初与赵孟頫、钱选并驱。

  元代中后期,崛起黄公望、王蒙、吴镇、倪瓒这四大家。他们主要继承董源、巨然等的山水画传统,在创作思想和创作方法上,直接或间接地受到赵孟頫的影响,又各具特色。黄公望发展了赵孟頫的水墨画法,并上追董源、巨然,多用披麻皴,晚年大变其法,自成一家。其作品有浅绛和水墨两种面貌。他的浅绛山水,烟云流润、笔墨秀逸、气势雄浑;水墨山水,萧散苍秀、笔墨洒脱、境界高旷,其韵致高于赵孟頫。王蒙是赵孟頫外孙,除受赵孟頫影响外,也曾得黄公望指点,又直窥董源、巨然画法。他的山水画以水墨为主,间或设色,善用枯笔,创牛毛皴、解索皴法。其作品布局饱满、结构茂密,山峦多至远近10层,树木不下几十种,笔法苍浑,有蓊郁秀逸、浑厚华滋之致。吴镇的山水树石以董源、巨然为归,间及荆浩、关仝,多用湿笔,笔法雄劲,墨气浑润。题材以《渔父图》为多,主要描写江南湖山景色,表现画家避世幽居、浪迹江湖、寄兴山水的隐士生活。作品往往题以秀劲潇洒的草书诗词,使诗书画相得益彰。倪瓒山水画初师董源,后参以荆浩、关仝笔法,写山石树木又兼师李成创折带皴。其作品大多取材于太湖一带湖山景色,多用水墨枯笔干擦,偶尔设色。早中年浑厚之中间出以萧散秀逸,晚年苍劲之中又出以蕴藉高旷,作品有一种萧瑟荒寒之感。元四家以他们各自的创新风格和简练超脱的艺术手法,把中国山水画发展到了一个新阶段,代表了这一时期山水画发展的主流。

  花鸟画

  元代花鸟画作为文人画的一个分支,发生了重大变化。其凸出的标志是单纯以水墨绘画花鸟,于是,墨花、墨鸟兴起并且流行。其时的美学思想是任自然,不雕饰,反映、落实在花鸟画的笔墨上就是清淡的水墨写意,体现以净素为贵的境界。此时中国画发展至当下,各种技法尤其水墨技法已经完备,美学理论、画论已经成熟到足以适应画家任意驰骋于水墨世界。其题材往往寓意高洁、孤傲,寄托画家的思想情操;讲求自然天趣,不尚雕饰和工丽,提倡以素净为贵;技法上则采用水墨技法表现。其画风开启了后来的水墨写意花鸟画的先声。在具体的创作实践中,钱选、陈琳、王渊、张中等人,变宋“院体”工丽细密的设色花鸟为清润淡雅的水墨花鸟或者淡彩花鸟。元代的墨竹,继承五代、两宋而盛行;墨梅也在宋人“以墨点花”的基础上,发展创造,自成一格。那些曾在唐、宋时兴的院体花鸟画,虽后继有人,但已呈现颓势成为末流。人们不再取悦工丽之好,欣赏趣味已经转移到清淡水墨写意为主,花鸟画家以画水墨梅竹为寄意遣情的重要手段,梅、兰、竹、菊在元代已经升华成一种人格与情感的符号载体。这样,“唐之边鸾,宋之徐、黄”的传统规式已被打破。“一竿墨竹”即可“得我真情”,又何乐而不为?于是,倪云林“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写胸中逸气”的表白,在画家们那里和士大夫层得到广泛赞同,一人道破,万夫呼应。有元一代的四百余名画家中,据说有百余人画水墨梅竹。他们在继承宋代院体花鸟画的基础上各变其法。其中钱选变工丽细密为清润淡雅,晚年更创不假雕饰的水墨写意和彩色没骨的画法。王渊师法黄筌,作品多用水墨法,变工整富丽为简逸秀淡,是元代成就最突出的花鸟画大家。陈琳、张中笔法粗简,突破了宋代院体绘画一丝不苟的规格。元代以画梅竹著称者有赵孟頫、高克恭、赵孟頫的夫人管仲姬、吴镇、李衎、柯九思、顾安、杨维翰、王冕、陈立善等,倪瓒亦兼善竹石;大都继承文同、苏轼或王庭筠的传统而有自己特色,以水墨法见长。张逊善画双钩竹,在元代几成绝响。其他竹石名家尚有李倜、谢庭芝等人。以画梅著称者有邹复雷、王冕等人,他们多学自仲仁和尚和杨无咎。邹复雷笔法雄秀洒脱、墨气清润。王冕墨梅枝干挺秀,笔法简洁,深得梅花清幽之致。

  人物画

  元代人物画,远不如山水、花鸟画兴盛,与前代相比,呈式微状态。由于尖锐、复杂的民族、阶级、社会矛盾,使大多数画家消极避世,漠视人生。尤其是文人士大夫画家,主要借山川、枯木、竹石,寄情抒志,疏于表现人事。陈眩看了任仁发的《瘦马图》后道破其中奥妙:“方今画者,不欲画人事。非画着不识人事,是乃疏于人事之故也”;王蒙也说,只要有“一管笔、一张纸、一片山”就能过此“一生”。

  陈眩晚年闭门谢客,杜绝人事往来,以躬耕以自给;王蒙为元画四大家之一,弃官后隐居临平(今浙江余杭临平镇)黄鹤山,自号黄鹤山樵。他们的言行可视为元代画家人生归趋和绘画取向的代表,这也是元代山水、花鸟画兴盛而直接反映现实生活的人物画极少的根本原因所在。

  但另一方面,元蒙贵族崇信佛教密宗和道教中的全真教,寺庙和道观的增多,宗教壁画的风行,在佛道人物画方面也有一定提高和一批精品问世,如敦煌莫高窟的3号窟千眼千手观音,465号窟的三面十二臂欢喜佛和曼荼罗画;山西永乐宫大型壁画《朝元图》、《纯阳帝君神游显画图》等皆举世闻名。艺术方面,有些民间画家也汲取文人画的笔墨技巧,也获得了一定的成就。

  元代人物画家中,赵孟頫为一代大家,他善画人物、鞍马,师法晋唐和北宋李公麟,善用铁线描和游丝描,笔法劲健,设色清雅,格调古朴浑穆,面貌多样。其他名家还有刘贯道、何澄、王振鹏、钱选、任仁发、张渥、卫九鼎、王绎、颜辉等人。刘贯道师法晋唐,集古人之长,笔法凝重坚实,人物意态舒畅,为元初高手。何澄继承南宋院体遗规,开元代人物画逸笔先路。王振鹏师法李公麟,笔法流畅劲健,人物神情生动,白描间以淡墨渲染,突破了一般只用线描的程式。钱选人物画学自晋、唐,衣纹多用顾恺之高古游丝描,工稳而不板滞,蕴清秀于古拙,自成一种格调。任仁发人物鞍马师法唐人,笔法工细流畅,笔调明快清丽,保留了较多的唐人传统,但亦有自己风貌,在元初与赵孟頫齐名。张渥以画白描人物见长,师法李公麟,用笔流畅飘逸,形象真实,栩栩如生,被誉为“妙绝当世”。王绎善画肖像,笔法细劲,造型准确,神态生动,在元代肖像画家中成就最为突出。颜辉在宗教人物画方面,负有盛誉,他用笔粗润豪放,略近南宋梁楷泼墨法,于水墨晕染中现出凹凸效果。元代风行为真人作肖像,上至皇帝、大臣,下至平民。肖像画家中最知名的当属李肖岩和王绎。

  绘画理论

  元代绘画史论著述,数量不少,但有分量的不多。重要著述在史传类方面有夏文彦《图绘宝鉴》、庄肃《画继补遗》;著录兼品评类有周密《云烟过眼录》、汤允谟《云烟过眼续录》、汤□《画鉴》;画法类有李衎《竹谱》、黄公望《写山水诀》、吴镇《竹谱》、饶自然《山水家法》、王绎《写像秘诀》等。外像钱选、赵孟頫、柯九思、吴镇、倪瓒、杨维桢等人的诗文或绘画题跋中,也有关于绘画创作方面的重要论述。如钱选关于书画同源的理论和创作心态要从真情出发,超越功利:“赵文敏问画道于钱舜举,何以称士气?钱曰:‘隶体耳。画史能辨之,即可无翼而飞,不尔便落邪道,愈工愈远;然又有关捩,要得无求于世,不以赞毁挠怀。’”(《容台集•书画谱》)

  赵孟频反对近代院体、提倡复古的理论:“作画贵有古意,若无古意,虽工无益。今人但知用笔纤细,敷色浓艳,便自谓能手,殊不知古意既亏,百病横生,岂可观也?吾所作画,似乎简率,然识者知其近古,故以为佳。此可为知者道,不为不知者说也。”(《唐六如画谱》)。提倡界画,打好基本功:“近见赵集贤子昂教其子雍作界画云:‘诸画或可杜撰瞒人,至界画未有不用工合法度者。’此为至言也”(《画鉴》)等。倪瓒继苏轼、文同之后,继续倡导神似、寄寓的文人画观念:“仆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近迂游来城邑,索画者必欲依彼所指授,又欲应时而得,鄙辱怒骂,无所不有,冤矣乎,讵可寺人以不髯也!”“余之竹聊以写胸中逸气耳!岂复较其似与非,叶之繁与疏,枝之斜与直哉?或涂抹久之,他人视以为麻为芦,仆亦不能强辨为竹。真没奈览者何!但不知以中视为何物耳。”(《清阁遗稿》)

  书画鉴藏方面也远不如宋代活跃,但也开展了不少活动。元内府收藏,一部分来自宋、金内府,一部分从四方购纳;在内廷先后设立“奎章阁”、“文宣阁”、“端本堂”,请柯九思、康里巎巎、周伯琦等人管理和审定书画。私人收藏也颇可观,最宣有的当推仁宗之姐鲁国大长公主,其他著名者有乔篑成、焦敏中、赵孟頫、鲜于枢、张谦、郭天锡等人。元代官私收藏,大都有鉴藏印记和题跋,形成时代风尚。书画著录书不多,质量也不及唐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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