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学要籍简介(三):词曲别集

31、《碧山乐府》《花外集》

  南宋王沂孙著。王沂孙(?~1291前?),字圣与,号碧山、中仙、玉笥山人。会稽(今浙江绍兴)人,生平事迹多不可考。据现有材料看,年辈大约与张炎相仿,入元后曾任庆元路学正。他虽然做了元朝的官,心理却很复杂,在他的词中,也仍有许多是写故国之思的。生活范围基本在吴越一带,在会籍、杭州居住时间最长。交友的朋友,大都是明末元初的著名文人和遗民,如周密、张炎、陈允平、仇远、戴表元等。夏承焘《周草窗年谱》云:“沂孙殆少于草窗,长于仇远,若生于淳佑、宝佑间,卒年才四十左右耳。”

  王沂孙词作中,抒发亡国之痛和故国之思占有相当数量。只是这种情绪,并不是简单地表现为对宋王朝的怀念或民族意识,而是同世事无常、兴亡盛衰不由人意的沧桑感融合在一起,同时又渗透了个人在历史巨变中无可奈何、只能听任摆布的凄凉感。周济云:“碧山胸次恬淡,故“黍离”、“麦秀”之感,只以唱叹出之,无剑拔弩张习气”(《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在写作手法上,他比周密、张炎写得更隐晦、含蓄,常常借甲咏乙,借此喻彼,看上去大多只是咏物、写景以及写男女恋情,而在隐隐约约之间,用些特殊的笔法,暗示词中埋藏得很深的真实想法与情感。如《眉妩·新月》中“千古盈亏休问。叹慢磨玉斧,难补金镜”,《齐天乐·萤》中“汉苑飘苔,秦陵坠叶,千古凄凉不尽”,《天香·龙涎香》中“讯远槎风,梦深薇露,化作断魂心字”等,都是如此。其中《齐天乐·蝉》借蝉咏怀,叹息岁时变迁的无情,自述“清高”、“凄楚”,最为人称道。正由于王沂孙是以深隐的笔法抒发复杂的情感,所以词的结构特别地曲折,语言也特别地精细王沂孙生年在周密之后,张炎之前。据其《淡黄柳》词题,

  王沂孙最工于咏物。他现存64首词,咏物词即占了34首。在宋末词人中,王沂孙的咏物词最多,也最精巧。他的咏物词的特点,一是善于隶事用典,他不是直接描摹物态,而是根据主观的意念巧妙地选取有特定含意的典故与所咏之物有机融合,使客观物象与主观情意相互生发。这就是清人周济所说的:“咏物最争托意,隶事处以意贯串,浑化无痕,碧山胜场也。”(《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二是擅长用象征和拟人的手法,用象征性的语言将所咏之物拟人化,使之具有丰富的象征意蕴,因而他的词往往被认为有深远的寄托。如著名的《眉妩·新月》:“渐新痕悬柳,淡彩穿花,依约破初暝。便有团圆意,深深拜,相逢谁在香径。画眉未稳,料素娥、犹带离恨。最堪爱、一曲银钩小,宝帘挂秋冷。 千古盈亏休问。叹慢磨玉斧,难补金镜。太液池犹在,凄凉处,何人重赋清景。故山夜永。试待他、窥户端正。看云外山河、还老尽、桂华影”。词中无法补圆的新月,寄托着词人在宋室倾覆后复国无望的深哀巨痛。而另一首《齐天乐·蝉》所咏的“枯开阅世”而“独抱清高”的蝉,则是遗民身世和心态的写照。王沂孙词,前人评价甚高,如张炎云:“碧山能文,工词,琢语峭拔,有白石意度。(《山中白云词》卷一《琐窗寒词序》)。尤其是清中叶以后的常州词派,更是推崇备至,如周济云:“中仙最多故国之感,故着力不多,天分高绝,所谓意能尊体也。中仙最近叔夏一派,然玉田自逊其深远”。(《介存斋论词杂著》其词艺术技巧确实比较高明,将咏物词的表现艺术推进了一大步,但词境狭窄,词旨隐晦,也是一大缺陷。至于情调低沉,情思缺乏深度和力度,则是与他同期同派词人的通病。

  传世有《花外集》,后人易名《碧山乐府》,今存词64首。通行有:知不足斋丛书本,王鹏运《四印斋所刻词》本,孙人和校勘本。今有唐圭璋《全宋词》辑词;吴则虞笺注《花外集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

32、《竹山词》

  南宋蒋捷著。蒋捷(1245?~1310?),字胜欲,号竹山,阳羡(今江苏宜兴)人。先世为宜兴巨族,宋度宗咸淳十年(1274)进士。南宋亡后,深怀亡国之痛,隐居太湖中的竹山。元成宗大德年间,宪使臧梦解,陆垕“交章荐其才”,他终生不肯出仕,人称“竹山先生”、“樱桃进士”,其气节为时人所重。

  蒋捷是宋末元初重要词人之一,与周密、王沂孙、张炎并称“宋末四大家”。在宋末词人中,蒋捷词别开生面,最有特色和个性。在社交上,他与声同气应的周密、王沂孙、张炎等人不见有任何来往,词风也是另辟蹊径,不主一家,既有效法苏、辛、刘过等豪放之作,也有模拟张、姜、吴文英、李清照等婉约词章,兼融豪放词的清奇流畅和婉约词的含蓄蕴藉,甚至还有类似民歌、通俗易懂之作。尤以造语奇巧之作,在宋季词坛上独标一格。词作内容也是丰富多样,既有抒写身世之感、黍离之悲的词章,也有咏物、宴饮、祝寿、以及抒写种种生活情事的词章。风格也是多样,在两宋词坛上,题材广泛、风格多样的词人并不少见,但像蒋捷这样似乎平均用力,很难分清孰轻孰重词人并不多见。

  竹山词中,有许多抒写亡国之恨的词作,其特点同许多宋末词人一样,与自己的身世之感结合起来,如这首有名的《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这是蒋捷自己一生的真实写照。词人曾为末代进士,尚未授予官职宋朝就很快就灭亡。他的一生是在颠沛流离中度过的。三个时期,三种心境,读来也使人凄然。自己漫长而曲折的经历中,以三幅象征性的画面,概括了从少到老在环境、生活、心情各方面所发生的巨大变化,其背景则是家国的沧桑巨变。《贺新郎·兵后寓吴》更是将一位坚守民族气节士大夫在国破家亡之际,逃亡漂泊的经历表现得真实而惨痛:“深阁帘垂绣,记家人、软语灯边,笑涡红透。万叠城头哀怨角,吹落霜花满袖。影厮伴、东奔西走。望断乡关知何处?羡寒鸦、到著黄昏后。一点点,归杨柳。 相看只有山如旧。叹浮云、本是无心,也成苍狗。明日枯荷包冷饭,又过前头小阜。趁未发、且尝村酒。醉探枵囊毛锥在,问邻翁、要写牛经否?翁不应,但摇手。”词中最成功的也是最感人的,就是作者进行选择的细节:一家人在灯下欢声笑语,太平时候稀松平常,但国破家亡后孤身漂流之际,就想而不得、分外珍贵了。逃亡之中,白云也幻化成苍狗,“明日枯荷包冷饭”行程,今日动身之前借村酒解愁,这位末代进士醉中要帮邻人写养《牛经》,邻人也怕受牵连,连话都不敢说:“翁不应,但摇手。”使我们读后对世道人心,对士大夫的末世遭遇和气节感慨万分。词人的这类词作还有《贺新郎·梦冷黄金屋》、《女冠子·元夕》等。

  词人这类题材与宋末一些词人不同的是,他很少像刘辰翁、周密那样直接抒发黍离之悲,正面描述时代巨变,而是采用“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女冠子》)的方式,于落寞愁苦中寄寓感伤故国的一片深情。如“飞莺纵有风吹转,奈旧家苑已成秋”(《高阳台》),“星月一天云万壑,览茫茫宇宙知何处”(《贺新郎》),“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梅花引》)等,都包含着山河易色、无处容身的悲哀。有时还故意用疏淡清空之笔时而振起一笔,开扩意境,呈现清丽色彩,冲淡伤逝怀归的悲凉气氛。这种创作意图与张炎相似,但比张炎做得成功,使词作呈现一种悲凉清俊又萧寥疏爽的复杂基调。如《贺新郎·秋晓》本写“万里江南吹箫恨”,却于月影微黄的院落中点缀上青花、红枣,再推向白雁横天、楚山隐约的远景,使词中所表现的忧伤苦闷之情不致于过分沉抑。《一剪梅》写“舟过吴江”,其中“风又飘飘,雨又萧萧”,“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等句,也冲淡了伤逝怀归的悲凉气氛。所以周济称其“思力沈透处,可以起懦”(《宋四家词选》)。

  蒋捷词这种风格形成与“炼字精深”(《四库全书总目》)关系也很大。蒋捷精于炼词炼句,在一些典雅绮丽的语言中融入时代感慨,内蕴丰厚,耐人寻味,如《贺新郎·梦冷黄金屋》:“此恨难平君知否,似琼台涌起弹棋局”,“彩扇红牙今都在,恨无人解听开元曲”,前者抒情,后者描述,都不仅仅是就事论事,而是“伤心人别有怀抱”,李商隐就有诗句:“莫近弹棋局,心中自不平”。《虞美人·听雨》中“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女冠子·元夕》中“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喜迁莺·金村阻风》中“别浦云断处,低雁一绳,拦断家山路”,《一剪梅·舟过吴江》中的“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等不仅脍炙人口,亦皆别有寄托。蒋捷亦因“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被戏称为“樱桃进士”。

  但蒋捷词作中,亦有少量敢于直接表现亡国遗民坚贞不屈的民族气节和对异族统治的不满情绪,《沁园春·为老人书南堂壁》和《贺新郎·乡士以狂得罪赋此饯行》二词,就充满着一股不屈的奇气。因此,蒋词的情感基调不像王沂孙、张炎词那样一味的低沉阴暗,有的词作格调清新,乐观轻快,如《霜天晓角》(人影窗纱)和《昭君怨·卖花人》写折花和卖花,极富生活情趣。蒋捷在宋末词坛上独立于时代风气之外,卓然成家,对清初阳羡派词人颇有影响。

  同周密的《草窗词》一样,后代对《竹山词》也是褒贬不一。称颂者有刘熙载、毛晋、朱彝尊、沈雄等明清词家。刘熙载在《艺概》中说:“蒋竹山词未极流动自然,然洗练缜密,语多创获。其志视梅溪(史达祖)较贞,视梦窗(吴文英)较清。刘文房(刘长卿)为五言长城,竹山其亦长短句之长城欤!”贬之者有冯煦、陈廷焯、周济等。如,冯煦认为竹山词“词旨鄙俚”“不可谓正轨”(《宋六十一家词选例言》);陈廷焯更认为在南宋词人中“竹山虽不论可也”(《白雨斋词话》)。无论褒贬,蒋捷在宋末词坛上独立于时代风气之外,卓然成家,对清初阳羡派词人颇有影响,这一谁也无法抹杀的。

  蒋捷有《竹山词》、《小学详断》等著作传世。《竹山词》1卷,存词90余首。有天一阁藏抄本,士礼居藏元抄本,明毛晋《宋六十名家词》本,清朱孝臧《疆村丛书》本;又有《竹山词》2卷,收入涉园景宋元明词续刊本。今有:唐圭璋《全宋词》存竹山词94首,其中一首缺下片;杨景龙校注《蒋捷词校注》中华书局2010年

33、《遗山乐府》

  金代元好问著。元好问介绍见中国古代文学要籍简介(二)诗文别集《遗山集》。

  元好问是金朝最杰出的词人,存词三百余首,无论词之数量质量,都为金词之冠;其内容涉及登临寄兴、咏物抒怀、吊古伤今、男欢女爱等多方面内容。其早年词作颇多体现“击筑行歌、鞍马赋诗”(《石州慢》)的逸兴豪华,如《水调歌头·赋三门津》。词中以磅礴气势,勾勒出黄河三门峡“长风怒卷高浪,飞洒日光寒”的壮伟景象。结尾“不用燃犀下照,未必佽飞强射,有力障狂澜。唤取骑鲸客,挝鼓过银山”,则洋溢着一往无前、人定胜天的昂扬奋发精神。这一时期的词作,尤以情词见长,风格则改为秀逸婉丽、情致缠绵,如《摸鱼儿》:“恨人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景,只影为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口差及,山鬼自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这首词作于去应试的路上。词前有序:“泰和五年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累石为识,号曰雁丘。时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词》”。词中热情歌颂了雁侣死生与共的坚贞,自然也是年轻词人的爱情理想。通篇模态拟情,曲尽其妙。张炎曾称赞说:妙在摹写情态,立意高远”,“风流蕴藉处,不减周(邦彦)秦(观)”(《词源》)。作者这时才十六岁。类似的还有十九岁时写的《蝶恋花·一片飞花春意减》。

  中年以后的词作,则突破婉约、豪放界限,呈现出融二者为一炉趋势,为宋词做出推陈出新的努力,如《江城子·梦德新丈因及钦叔旧游》:“河山亭上酒如川,玉堂仙,重留连。犹恨春风桃李负芳年。燕语莺啼花落处,歌扇后,舞衫前。旧游风月梦相牵,路三千,去无缘。灭没飞鸿一线入秋烟。白发故人今健否。西北望,一潸然?”此词为怀念故交之作,写于金亡之后被羁管聊城之时。词中追忆昔日同游之乐,面对今日楚囚块处,不觉悲从中来,潸然泪下。而神州陆沉、铜驼荆棘之悲,皆蕴藏于“西北望,一潸然”六字之中。慷慨激越的情怀与哀感顽艳的格调融而为一,刚柔相济。

  词集有《遗山乐府》五卷,有明代吴讷《百家词》本;朱孝臧《疆村丛书》本。今有:唐圭璋《全金元词》辑本;赵永《遗山乐府校注》,凤凰出版社2006年版。全书五卷,前三卷以《彊村丛书》本为底本,馀则以《石莲庵汇刻》本为底本,参校各本。词篇之后有“校记”、“笺注”、“集评”、“附录”各部分。书后有附录六种;《元好问全集》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孔凡礼《元好问资料汇编》,学苑出版社1998年版。

34、《鼓棹集》

  清代王夫之著。王夫之介绍见中国古代文学要籍简介(二)诗文别集《船山遗书》。

  王夫之词作今存279首。多即景抒情、借物咏怀是船山词最常用的手法。其特点是能充分调动多样化的表现手段,如比兴、比拟、象征等手法以及灵活用典表达其含蓄隐蔽的言外之意,旨外之意,加深了词的朦胧意蕴;词中的意象组合虚实相生、时空交错,构成若明若暗恍恍迷离的情景交融意境。芳悱缠绵,怆怀故国,风格遒上。此受受辛弃疾影响很大。其《潇湘怨词》代表了船山词的最高成就。怨词分《潇湘小八景词》、《潇湘大八景词》与《潇湘十景词》三组,其中《小八景词》与《大八景词》就是采取这种手法。如《潇湘小八景词》之三《摸鱼儿·东洲桃浪》:“剪中流、白苹芳草,燕尾江分南浦。盈盈待学春花靥,人面年年如故。留春住,笑几许浮萍,旧梦迷残絮。棠桡无数。尽泛月莲舒,留仙裙在,载取春归去。佳丽地,仙院迢遥烟雾,湿香飞上丹户。醮坛珠斗疏灯映,共作一天花雨。君莫诉!君不见、桃根已失江南渡。风狂雨妒。便万点落英,几湾流水,不是避秦路”!因物起兴,抒发自己“桃根已失江南渡”的家国之悲,表白自己要归隐“避秦”的遗民情怀。词中少年心性、人面桃花,与今日风狂雨妒、旧梦迷残时空交叠,更给人山河巨变、梦若隔世之感。朱孝臧题云:“所谓伤心人别有怀抱,真屈子《离骚》之嗣响也!”(《强村语业》卷三)。

  借景抒情者如这首如《更漏子·本意》:“斜月横,疏星炯,不道秋宵真永!声缓缓,滴泠泠,双眸未易扃。 霜叶坠,幽虫絮,薄酒何曾得醉!天下事,少年心,分明点点深”。秋夜的斜月疏星、泠泠寒露、絮絮幽虫,伴随着彻夜难眠的词人,最后用“天下事,少年心,分明点点深”直接点破。叶恭绰曰:“故国之思,体兼骚、辨。船山词言皆有物,与并时批风抹露者迥殊,知此方可以言词旨。咏物词《清平乐·咏雨》、《玉楼春·白莲》、《蝶恋花·衰柳》的手法也与此相类。

  船山词作中中还有部分直抒其情之作。在这类词作中多以“梦境“和”闲愁“的方式来抒发,如《蝶恋花》“帝女修眉愁不展,深深未许人间见”,《青玉案·忆旧》“花落风狂春不住。如今更老,佳期逾杳,谁倩啼鹃诉?”《摸鱼儿》“笑几许浮萍,旧梦迷残絮”等。这类词作直接记录了他最真实的思想感情,映射着船山的坎坷人生,并具有丰富的内涵:既表达了船山的爱国之情,又抒发了思乡情怀,还寄予了他报国无门的孤寂悲愤情绪。其“闲愁”词继承了辛弃疾写闲愁的特点,它表现了对国家、对民族前途命运忧虑的民族忧患意识和自己报国无门的苦闷,也是有意识地提倡雅正,对清初艳风流行的《花间》词风有反拨作用。

  船山词的缺点是疏于音律,清代学者多以指出。

  词集有《鼓棹集》,包括“初集”、“二集”、“潇湘怨词”同治四年湘乡曾氏刻本。

  今有:《全清词》词作279;彭靖《王船山词编年笺注》,岳麓书社,2004年版。

35、《道援堂词》

  清代屈大均著。屈大均介绍见中国古代文学要籍简介(二)诗文别集《翁山诗外、文外》。

  屈大均词作不多,词承明末陈子龙遗风,沉雄勃郁,与陈维崧同为清初豪放词派代表人物。与陈维崧相比,更为精炼、凝重,长调尤佳,如《长亭怨·与李天生冬夜宿雁门关作》:“记烧烛、雁门高处。积雪封城,冻云迷路。添尽香煤,紫貂相拥、夜深语。苦寒如许,难和尔、凄凉句。一片望乡愁,饮不醉,垆头驼乳。 无处,问长城旧主,但见武灵遗墓。沙飞似箭,乱穿向,草中狐兔。那能使、口北关南、更重作,并州门户。且莫吊沙场,收拾秦弓归去。”屈大均是明末清初最有气节的士大夫之一。抗清失败后,名其所居为“死庵”,以示誓不为清廷所用之意。此是他漂泊在山西雁门关一带所作。“积雪封城,冻云迷路”,词人乡愁离恨,借酒浇愁也难以入眠。从词中对武灵王的追忆,和并州门户俱失等感慨来看,乡愁之中亦夹有国恨。结句“且莫吊沙场,收拾秦弓归去”则可看出复国之志未泯,壮心犹存。此为像《紫萸香慢·送雁》等,亦不愧为“声情激越,喷薄而出”,“纵横排畀”之作(叶恭绰《广箧中词》)。

  词集今有:陈永正主编《屈大均诗词编年笺校》,中山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研究类汪宗衍《屈翁山先生年谱》,1970年香港刊行。

36、《珂雪词》

  清代曹贞吉著。曹贞吉(1634~1698),字升六,又字升阶、迪清,号实庵,安丘县城东关(今属山东省)人。出生于一个书香世家中。幼年丧父,从外祖父刘正宗学诗,少年即有文采声誉。康熙二年(1663)29岁中乡试解元,次年以第三甲八十三名成进士,六年授中书舍人。为人嗜书,工诗文,与嘉善诗人曹尔堪并称为“南北二曹”,词尤有名,被誉为清初词坛上“最为大雅”的词家。曹贞吉执政亦有才干。在祁门代理县令时,废除苛捐杂税,百姓作《却金歌》赞颂。新县令上任,不听他的告诫,激起民变。百姓围署罢市,县令自缢。郡太守请求上官说,非曹某不能定此乱。曹贞吉到任后,苛政立除,随即安定。其弟曹申吉则先后出任礼部、兵部、工部侍郎等高官。康熙十二年(1673)三藩之乱发生,时任贵州巡抚的曹申吉先是被部下裹胁出任伪职,后又以向朝廷传报机密被吴三桂杀害。曹贞吉也随之陷入强大的精神压力和哭弟的哀痛之中。这场政治危机过后,坐了15年中书舍人冷曹衙门的曹贞吉才得以升转外任,后任户部员外郎、礼部郎中等职,以疾辞湖广学政,归里卒。

  在清初词坛,曹贞吉是一位独特的词人:在词派上他独立于诸派之外,既不属于宗奉苏辛词风的阳羡派,又不属于标举纯雅的浙西派,也不属于独抒性灵的饮水词派;在影响上当时词坛名家纷起,声名大于曹贞吉者大有人在,如陈子龙、陈维崧、朱彝尊、王士禛、曹尔堪、尤侗等,但《珂雪词》却是四库全书所收录的唯一词集。清朝给他如此的殊荣和绝高的评价,主要原因是由于曹氏词在政治上适应了清廷的需要。满清贵族入主中原后,反清复明的政治努力和军事抗争不断,而曹贞吉特殊的身世经历,使他没有与其他汉族士人一样去发泄故国之思,书写前朝之恨,表达亡国之痛,相反,他的词始终表达着渴望国家统一、民族和解、社会稳定、百姓安居这样一个主题。因此,在政治上顺应了满清朝廷稳定天下、消解排满情绪、巩固统治地位的要求。但这并不意味着珂雪词中没有感慨,没有哀叹或激愤。纵观曹氏词作,主要集中在康熙十一年(1672年)到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任中书舍人这十四年间。康熙十一年之后诗作减少,兴趣明显的转向填词;康熙二十四年出任徽州府同知之后,又开始大量作诗。如上所述,这十几年是是他政治上郁郁不得志的十几年,胞弟先被视为逆臣后又遇害也发生在其间。政治上的巨大压力和手足之情,都使他痛苦不已。诗言志而词言情,在此期间他选择词而丢下诗,不为无因。出于本人的词学主张和性格所致,使他有意学张炎、周密、史达祖等南宋诸家诸家,用婉曲的喻体来寄兴抒怀,所以集中咏物词特多,如《水龙吟·白莲》、《解语花·咏水仙》、《南浦·春水用玉田词韵》、《留客住·鹧鸪》、《水龙吟·咏柳絮用坡公杨花韵》等名作,皆是咏物词。如《留客住·鹧鸪》:“瘴云苦!遍五溪、沙明水碧,声声不断,只劝行人休去。行人今古如织,正复何事关卿?频寄语。空祠废驿,便征衫湿尽,马蹄难驻。 风更雨,一发中原,杳无望处。万里炎荒,遮莫摧残毛羽。记否越王春殿,宫女如花,?子规声续,想江深月黑,低头臣甫”。此词即吴三桂于云南起兵反清,贵州提督响应,时作者胞弟曹申吉为贵州巡抚,行踪不明,被举报为附逆。作者对胞弟之遭难,生死未卜,忧心如焚,焦虑万端。写下这首“咏鹧鸪”。词中拟想曹申吉陷身五溪瘴云、万里炎荒的苦况,诉说“只今惟剩汝”的孤独,其中亦寓传幽怨、代申辩之意。词中以鹧鸪为咏歌对象,亦寓深意,因为鹧鸪的叫声就是“行不得也哥哥”。所以辛弃疾词曰: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曹贞吉学习南宋词人的比兴寄托之法,写得既哀怨伤感,又怨而不怒。所以《四库全书总目》说他的词“大抵风华掩映,寄托遥深,古调之中,伟以新意”。另一首名作《扫花游·春雪,用宋人韵》与此立意和手法皆相近。

  曹贞吉的怀古词写得也很好,也是借古伤今,抒发自己困顿不迁、有才难尽的苦闷,与辛弃疾沉郁顿挫的词风接近,但更为雅驯。陈维崧称赞曹氏的怀古词〔风流子〕《京口怀古》、《金陵怀古》、《钱塘怀古》诸首以为有“跳荡恢奇,激扬顿挫”之概。曹贞吉词不仅在当时,在后代词家眼中地位也很高:吴绮选名家词,将其推为压卷之作。张之洞《书目答问》中所附“清代著述家姓名略”中,词家独以贞吉居首位。《近三百年名家词选》中录有曹贞吉词5首。“小传”和“集评”解说:《珂雪词》雄浑苍茫,,是其本色。而语多奇气,有不可一世之意。

  曹贞吉著有《珂雪集》及《二集》各1卷,《朝天集》、《鸿爪集》、《黄山纪游诗》各1卷。其中《珂雪词》2卷,有:《四库全书》本;康熙《安丘曹氏家集》刻本。今有:叶恭绰《全清词钞》,香港中华书局1975年版,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版。中录有《珂雪词》;南京大学中文系《全清词》(顺康卷),中华书局2002年版。

37、《曝书亭词》

  清代朱彝尊著。朱彝尊(1629~1709),字锡鬯,号竹垞,晚号小长芦钓鱼师,又号金风亭长,秀水(今浙江嘉兴市)人。康熙十八年(1679)举科博学鸿词,以布衣授翰林院检讨,入直南书房,曾参加纂修《明史》。曾出典江南省试,因疾未及毕其事而罢归。其学识渊博,通经史,工诗,与王士禛为南北二大宗,论者谓王才高而学足以副之,朱学博而才足以运之。康熙四十八年(1709)十月十三日(11月14日)卒,年八十一。著有《日下旧闻》、《经义考》、《曝书亭诗文集》等书。

  朱彝尊是名诗人,在清词中影响更大。为浙西词派的创始者,和阳羡词派领军人物陈维崧并称“朱陈”,执掌词坛牛耳,开创清词新格局。他认为明词因专学《花间集》、《草堂诗余》,有气格卑弱、语言浮薄之弊,乃标举“清空”、“醇雅”(其说源于张炎)以矫之。他主张宗法南宋词,尤尊崇其时格律派词人姜夔、张炎,提出:“世人言词,必称北宋,然词至南宋始极其工,至宋季而始极其变。姜尧章氏最为杰出。”(《词综·发凡》)又云:“倚新声玉田差近。”(《解佩令·自题词集》)他选辑唐至元人词为《词综》,借以推衍其主张。这一主张被不少人尤其是浙西词家所接受而翕然风从,“数十年来,浙西填词者,家白石而户玉田”(《静惕堂词序》)。其势力笼罩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百余年的词坛。后王昶续辑《补遗》二卷,又辑《明词综》十二卷、《国朝词综》四十八卷、《国朝词综二集》八卷。合《词综》成《历朝词综》。其后黄燮清辑《国朝词综续编》五十八卷,续补八卷。

  朱彝尊的词作也实践了他的词学主张。词律工严,用字致密清新,其佳者意境醇雅净亮,极为精巧。如《洞仙歌·吴江晓发》:“澄湖淡月,响渔榔无数。一霎通波拨柔橹,过垂虹亭畔,语鸭桥边,篱根绽、点点牵牛花吐。 红楼思此际,谢女檀郎,几处残灯在窗户。随分且欹眠,枕上吴歌,声未了、梦轻重作。也尽胜、鞭丝乱山中,听风铎郎当,马头冲雾”。淡淡的月色,澄澄的波光,点点牵牛花,柔柔飞橹声,所有的景色都那么轻柔,都那么静谧;枕上的吴歌,轻轻的梦呓,叮当的风铃和薄雾中的行人,所有的行为都那么轻柔,也都那么清纯。静的景,动的人,都融汇在清空虚渺的意境之中。

  朱彝尊还有一部分怀古、咏史之作,写得哀婉而苍凉,如《金明池·燕台怀古和申随叔翰林》的结末几句:“数燕云、十六神州,有多少园陵,颓垣断碣。正石马嘶残,金仙泪尽,古水荒沟寒月。”下面这首《卖花声·雨花台》语言上又呈现另一种通俗直白的风格:“衰柳白门湾,潮打城还。小长干接大长干。歌板酒旗零落尽,剩有渔竿。秋草六朝寒,花雨空坛。更无人处一凭栏。燕子斜阳来又去,如此江山!”,但这种“六朝秋草”、“燕子斜阳”这种类似直白的感慨中,却蕴有不足为人道的兴亡之感。这类词作像宋末词人张炎、王沂孙一样,缺乏激昂雄壮的情调,多用富有特征的衰瑟意象或借代来暗抒心曲。这也是他推崇南宋亡国前后的一群词人的原因。后人批评说:“自朱竹垞以玉田为宗,所选《词综》,意旨枯寂;后人继之,尤为冗漫。以二窗为祖祢,视辛、刘若仇雠,家法若斯,庸非巨谬。”(文廷式《云起轩词钞序》)陈廷焯《白雨斋词话》:“竹坨词疏中有密,独出冠时,微少沉厚之意”。其原因也在此。

  朱彝尊有一部分情词据说是为其妻妹而作,大都写得婉转细柔,时有哀艳之笔,如这首《眼儿媚》:“那年私语小窗边,明月未曾圆。含羞几度,几抛人远,忽近人前。无情最是寒江水,催送渡头船。一声归去,临行又坐,乍起翻眠”。把初恋时的欲罢还休,热恋后离别之际的坐立不安,表现得淋漓尽致。文字平易清新,却又可以领略到孤诣锤炼的功力

  其词集《曝书亭词》七卷,由《江湖载酒集》、《静志居琴趣》、《茶烟阁体物集》、《蕃锦集》等四种汇编而成,收词六百余首。清代李富孙有《曝书亭集词注》,考证颇为详尽。此外还有《曝书亭删余词》一卷、《曝书亭词手稿原目》一卷。今有:叶恭绰《全清词钞》,香港中华书局1975年版,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版。中录有《珂雪词》;南京大学中文系《全清词》(顺康卷),中华书局2002年版。

38、《迦陵词》

  清代陈维崧著。陈维崧(1625~1682),字其年,号迦陵,宜兴(今属江苏)人。出生于讲究气节的文学世家,祖父陈于廷是明末东林党的中坚人物,父亲陈贞慧是当时著名的“四公子”之一,反对“阉党”,曾受迫害。陈维崧少时作文敏捷,词采瑰玮,吴伟业曾誉之为“江左凤凰”。明亡(1644)时,陈维崧才20岁。入清后虽补为诸生,但长期未曾得到官职,身世飘零,游食四方,接触社会面较广。又因早有文名,一时名流如吴伟业、冒襄、龚鼎孳、姜宸英、王士禛、邵长蘅、彭孙遹等,都与他交往,其中与朱彝尊尤其接近,两人在京师时切磋词学,并合刊过《朱陈村词》。清初词坛,陈、朱并列,分别为浙西词派和“阳羡派”领袖。康熙十八年(1679)举博学鸿词,授翰林院检讨,54岁时参与修纂《明史》,4年后卒于任所。

  陈维崧以词知名,词作甚多,现存《湖海楼词》尚有1600多首。风格以豪放为主,近乎宋代苏、辛,兼有清真娴雅之作。蒋景祁《陈检讨词钞序》说:“读先生之词者,以为苏、辛可,以为周、秦可,以为温、韦可,以为《左》、《国》、《史》、《汉》、唐、宋诸家之文亦可”,虽嫌夸张,但也接近事实。更难得的是陈维崧各体词都写得很出色。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说:“国初词家,断以迦陵为巨擘。”“迦陵词气魄绝大,骨力绝遒,填词之富,古今无两”

  迦陵词中最为可贵的,是能注意反映社会现实,如《贺新郎·纤夫词》,写清兵征发10万民夫替战船拉纤,“列郡风驰雨骤”,使得“闾左骚然鸡狗”,还记载了一民夫与“草间病妇”的“临歧诀绝”凄惨情状。《南乡子·江南杂咏》六首,通过一组画面,揭露在苛重租税和天灾人祸下江南农民的生活惨状:“天水沦涟,穿篱一只撅头船。万灶炊烟都不起。芒履,落日捞虾水田里”(其一)。这是水灾中农民的艰难生活。田地淹没了,农民只能撑着原用来插秧的撅头船,在田里捞虾度命。比天灾更难熬是人祸:“鸡狗骚然,朝经北陌暮南阡。印响西风猩作记。如鬼,老券排家验钤尾”(其四)。田地淹没,颗粒无收,凶恶“如鬼”的官吏却毫无心肝,挨门摊派,收租征税,弄得“鸡狗骚然”,逼得农民只得卖屋纳税,秋雨之中只能“独宿牛车滴秋雨”(其五)。它使我们想起柳宗元《捕蛇者说》中那段触目惊心的描绘:“悍吏之来吾乡,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哗然而骇者,虽鸡狗不得宁焉”。农村题材的词在词史上并不多见,直面农民之惨痛疾苦的就更少。像陈维崧这样用联章组唱形式系列地加以揭露和抨击就更为珍贵!

  迦陵词中更多的是抒写自己的怀才不遇及国家兴亡之感。这类词作,往往把历史故实、眼前新事、画面景色,作者胸臆皆纳入词中,或慷慨淋漓、雄奇壮阔,或低回婉转、伤时感物,或清新走笔,口语入词,或典雅厚重,兼富情韵,显示出多种艺术风格,展示了词人多方面艺术才能,正如陈廷焯所云:“情词兼胜,骨韵都高,几合苏、辛、周、姜为一手。”(《白雨斋词话》)。如《点绛唇·夜宿临洺驿》:“晴髻离离,太行山势如蝌蚪。稗花盈亩,一寸霜皮厚。赵魏燕韩,历历堪回首。悲风吼,临洺驿口,黄叶中原走。本篇是一首怀古词,作于康熙七年(1668)十月。这年夏天,作者因入京谋职虽得到龚鼎孳等大僚的激赏,仍失意而归,途中去河南商丘探望入赘的侯方域家的四弟陈宗,。途经临洺驿投宿,在苍茫夜色中俯仰今古,感慨万端,故国之痛与身世之悲一并兜上心头,因有此作。词的上片写眼中景,开头便连用两个奇特的比喻:一是把岩峦静矗之状比作发髻,一是把山岭跃动之势比作蝌蚪。尤其是后者,此想象的奇特气魄之宏伟,非胸吞云梦者不能道,最能见出迦陵的独异处。三四句写近景,以盈亩的稗草暗示连年兵祸带来的荒凉灭寂,为下文吊古之幽情伏笔。下片转入抒情,激荡的情思漩起。词人从独特的视角,在短短的篇幅中进行时空的转换。有尺幅万里之遥。“赵魏燕韩”诚然是吊古,却也未始不是一个“故明”的符号。就在不到三十年前,此地不还是血火交映,鏖战正酣?而自己心怀黍离之悲,行役天涯,日暮途穷,此时心境又怎一个“愁”字了得?于是,悲风怒叫,黄叶飙飞中,一个词人踽踽独行、苍凉悲愤的形象纤毫毕现。“悲风吼”三句凌厉之极,那吼声里也正包涵着词人的郁勃心音,显出豪放而苍凉的稼轩词色。类似者还有《夏初临·本意》,《沁园春·赠别芝麓先生,即用其题〈乌丝词〉韵》等词作,皆伤时感物,豪放而苍凉。而《醉落魄·咏鹰》、《夜游宫·秋怀四首》、《沁园春·题徐渭文〈钟山梅花图〉同云臣、南耕、京少赋》则更多地显现沉郁幽婉的底色;此外,《念奴娇·读屈翁山诗有作》、《唐多令·春暮半塘小泊》等则信手拈来,口语入词,皆显示出迦陵词多种艺术风格。另外,《望江南》、《南乡子》等组词,又以清新笔调,写江南、河南的风光和社会生活;《蝶恋花·六月词》写农民入城的情态;《贺新郎·赠苏昆生》写艺人的遭遇,这些词又显示出陈维崧词题材广阔的特点。

  《迦陵词》的缺点是有时倾泻过甚,一发无余,便缺余蕴。稍嫌轻率。对其非常仰慕的陈廷焯曾批评说此词:“发扬蹈厉而无余韵“(《白雨斋词话》)。另外写作过多过速(陈宗石《湖海楼词序》),有时难免出现粗疏之作。

  陈维崧著作有《湖海楼诗文词全集》54卷,其中散体文集6卷,骈体文集10卷,湖海楼诗集8卷,迦陵词30卷。今有:陈振鹏、李学颖点校《陈维崧集》,其中收词416调,1629阕,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叶嘉莹主编《迦陵词》,南开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

39、《纳兰词》

  清代纳兰性德著。纳兰性德(1655~1685),满洲正黄旗人,叶赫那拉氏,字容若,号楞伽山人。为武英殿大学士明珠长子,少聪颖,读书过目即能成诵,继承满人习武传统,精于骑射。在书法、绘画、音乐方面均有一定造诣。康熙十五年进士,授三等侍卫,寻晋一等,武官正三品。后升为一品。纳兰性德虽少年得志、出尊贵身,却能礼贤下士,与朱彝尊、陈维崧、顾贞观、姜宸英、严绳孙等汉族名士过从甚密。且古道热肠、喜行善救人,曾救助吴兆骞由宁古塔戍所南归,为世所称。落魄之士如陈维崧、顾贞观等得其力者甚多。三十一岁夭折。

  纳兰性德以词闻名,现存349首。纳兰性德词不但在清代词坛享有很高的声誉,在整个中国文学史上,也占有光采夺目的一席之地。与阳羡派代表陈维崧、浙西派掌门朱彝尊鼎足而立,并称“清词三大家”。他的词作数量不多,眼界也并不算开阔,基本上局限在友情、爱情、乡情个人抒情的狭小天地里。但《纳兰词》在作者生前身后却获得巨大声誉,被誉为“满清第一词人”(潭献《箧中词选》),“国初第一词手”(况周颐《蕙风词话》),朱祖谋甚至云:“八百年来无此作者”(《疆村丛书》)。当时盛传:“家家争唱饮水词(《饮水词》为纳兰性德自编词集名),纳兰心事几人知”。《纳兰词》甚至传至国外,朝鲜人谓“谁料晓风残月后,而今重见柳屯田”。如此成就的取得,主要在于其艺术感染力。纳兰词全以一个“真”字取胜。情真意切、哀感顽艳,这种内在美,是纳兰词生命之树长青的主要原因所在。性德生长于国力强盛的康熙年间,家族门庭显赫,父亲握有国柄,自己又少年得志、仕途顺利,按说,其词风应该是昂扬凌厉,意气风发,但事实却相反,词风基调伤感低沉,悲咽凄恻,而且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压抑感。形成的原因固然与本性的秉性气质有关,他内心敏感,向往平淡,相府贵介、宫廷近卫身份和裘马轻狂的生活,他不但认为不值得夸耀,反而有一种压抑感:“德也狂生耳,偶然间,缁尘京国,乌衣门第”,(《金缕曲·赠梁汾》),“羡煞软红尘里客,一味醉生梦死”(同上),他却无法做到。伴驾康熙,木兰秋狝,这在人臣是极为荣耀、值得矜夸之事,他却索然无味:“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如梦令》)。他在清初词坛与陈维崧、朱彝尊鼎足而三,陈师从辛弃疾的豪放,朱着力姜夔、张炎的清空,他则继承南唐李煜哀婉伤感,让真情从肺腑自然流出自然。王国维对此评价说:“纳兰性德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北宋以来,一人而已”(《人间词话》)。

  纳兰性德词的这种基调与妻子早逝对他的打击也有很大关系。纳兰性德身为情种。《红楼梦》索隐学派有一种说法,贾宝玉就是暗射宰相明珠之子纳兰容若,打概也就是从其身份和聪明多情而得出的结论。他把爱情看得高于高官厚禄、帝王荣宠,前面引的那首《如梦令》,之所以伴君北巡都感到索然无味,除自身禀性气质外,与怀念妻子关系极大。如果说《如梦令》中还较隐晦的话,这首《长相思》则直接点破:“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此诗亦写于伴君北巡途中。词中亦无雄视天下的豪壮和天子近卫的荣宠,只有“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的深长思念。性德二十三岁时,爱妻去世,今日所见的纳兰词,最成功、最感人的就是他用泪水乃至生命写成的悼亡词。如《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中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已。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此作写于妻亡三年之后的忌日。三年来词人梦魂悠悠,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回忆生前的苦乐相倚,再叹今日的夜台永隔。中宵转侧,夜不能寐。欲想他生再结连理,又拍像今生这样,“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那会又是一辈子孤独伤感。如果说前面的借景抒情、中宵苦叹还是一般词作所能做到的话,后面这段奇想和深情,就是常人难以做到的了。类似的还有《南乡子·为亡妇题照》、《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梦江南》等小令。如《梦江南》:“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赤枣子惊晓漏,护春眠。格外娇慵只自怜。寄语酿花风日好,绿窗来与上琴弦”。比起元稹《三遣悲怀》这类诗中悼亡名作,纳兰的这类悼亡词也是词中极品,也是形成纳兰词哀婉伤情词风的主要原因之一。顾贞观评曰:“容若词有一种凄婉处,令人不忍卒读”(《纳兰词评》)。潭献亦云:“以容若之贵,而作词皆幽艳哀断,所谓别有怀抱者也”(《箧中词选》)人们多认为纳兰词擅长小令,但从这首《金缕曲》来看,也不尽然,其长调,无论铺陈还是结构也都是一流。

  纳兰性德的一些描写塞外风光和赠答之作中也有一些精品,如前面提到的《如梦令·万帐穹庐人醉》、《蝶恋花·今古山河无定据》、《金缕曲·赠梁汾》等。

  纳兰性德擅长白描,语言清新自然生动传神。词风清新婉丽,独具真情锐感,哀感顽艳,直指本心,颇近南唐后主。而他本人也十分欣赏李煜,曾说:“花间之词如古玉器,贵重而不适用;宋词适用而少贵重,李后主兼而有其美,更饶烟水迷离之致。”此外,他的词也受《花间集》和晏几道的影响

  一生著作颇丰:《通志堂集》二十卷、《渌水亭杂识》四卷,《词林正略》;辑《大易集义粹言》八十卷,《陈氏礼记说补正》三十八卷;编选《近词初集》、《名家绝句钞》、《全唐诗选》等书。纳兰性德24岁将自己的词作结集为《侧帽》,后更名为《饮水》,后人多称《纳兰词》。以光绪六年许增刊印的“娱园本”较精。

  今有:《纳兰性德集》,三晋出版社;《饮水集笺注》,张草纫笺注,出版社;《纳兰性德词新释辑评》张秉戍笺注中国书店 《纳兰词笺注》张秉戍笺校,北京出版社版;《饮水词笺校》冯统一、赵秀亭笺校,辽宁教育出版社版;《纳兰性德词选》张草纫注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纳兰词笺注(修订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其中以上海古籍出版社《纳兰词笺注(修订本)》和辽宁教育出版社《饮水词笺校》较为精湛。

40、《弹指词》

  清代顾贞观著。顾贞观(1637~1714),原名华文,字远平、华峰,亦作华封,号梁汾,江苏无锡人。明末东林党人顾宪成四世孙。禀性聪颖,幼习经史,尤喜古诗词。长兄景文、次兄廷文、姊贞立、弟衡之,都具才名。少年时代,贞观即参加了由吴江名士吴兆骞兄弟主盟的“慎交社”。该社中他年纪最小,却“飞觞赋诗,才气横溢”,与声望甚隆的吴兆骞齐名并结为生死之交。顺治十一年(1654)又与同乡数人结“云门社”于家乡无锡惠山,此社会聚了姜宸英、汪琬、汤斌等江南诸多名士。大约在顺治末年,贞观辞亲远游,到达京师,康熙元年(1662)以“落叶满天声似雨,关卿何事不成眠”之句而受知于尚书龚鼎孳和大学士魏裔介。曾馆纳兰相国家,与相国子纳兰性德交契。康熙三年(1664)任秘书院中书舍人,康熙五年(1666)中举,改任国史院典籍,官至内阁中书。次年康熙南巡,他作为扈从随侍左右。康熙十年,因受同僚排挤,落职归里,自称“第一飘零词客”。康熙十五年(1676)经国子监祭酒徐元文推荐,入内阁大学士明珠府中住塾师,与权相明珠之子纳兰性德相识,成为交契笃深的挚友。二人曾合力营救以“丁酉科场案”而蒙冤被遗戍宁古塔的好友吴兆骞,轰动大江南北。康熙二十三年(1684)、二十四年(1685),兆骞、性德先后病故,令贞观悲痛不已,在性德逝世的第二年即回归故里,在家乡无锡的惠山脚下、祖祠之旁修建了三楹书屋,名之为“积书岩”。从此避世隐逸,心无旁骛,日夜拥读,一改风流倜傥、热衷交游的生活。康熙五十三年(1714),贞观卒于故里。临终前将平生之诗选出四十首,授门人杜诏谋刻问梓。自称此作皆“味在酸咸外者”。故其著述虽丰而存诗不多康熙二十三年致仕,读书终老。

  顾贞观工诗文,词名尤著,与陈维嵩、朱彝尊并称明末清初“词家三绝”,同时又与纳兰性德、曹贞吉共享“京华三绝”之誉。作词主张“舒写性灵”,其词极情之至,以峭逸见长,有风骨。陈廷焯《白雨斋词话》曰:“顾华峰词全以情胜,是高人一著处”。他的两首《金缕曲·寄吴汉槎宁古塔,以词代书,丙辰冬寓京师千佛寺冰雪中作》是中国词史上的一流名作。其一:“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 冰与雪,周旋久,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团栾骨肉,几家能彀?比似红颜多薄命,更不如今还有。只绝塞、苦寒难受。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置此札,君怀袖”;其二:“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宿昔齐名非忝窃,试看杜陵穷瘦。曾不减、夜郎僝愁。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恨,为兄剖。兄生辛未吾丁丑。共些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词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魂相守。但愿得、河清人寿。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言不尽,观顿首。”顺治初,吴兆骞因江南科场案谪戍宁古塔。顾贞观为其诗友,曾承诺必定全力营救。然而二十多年过去了,顺治换了康熙,一切努力始终无用。顾贞观自己也是郁郁不得意,在纳兰明珠府中为塾师,想起好友在寒冷偏塞之地受苦,于是以词代信,写了两首《金缕曲》。纳兰性德见了这两首词后,感动得流泪,认为古来怀念朋友的文学作品中,李陵与苏武的《河梁生别诗》,向秀怀念嵇康的《思旧赋》,与此鼎足而三。他知道这事不容易办,立誓要以十年的时间营救吴兆骞归来。当时也写了一阕《金缕曲》给顾梁汾,表示要尽最大的努力救吴,此词结尾说:“绝塞生还吴季子,算眼前外皆闲事。知我者,梁汾耳!”不久就在适当的时机中求其父设法。有一次明珠请客,他知道顾贞观素不喝酒,就斟了满满一大碗酒对顾说:“你饮乾了,我就救汉槎。”顾贞观毫不踌躇的一干而尽。明珠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就算你不饮,难道我就不救他了么?”明珠出面,朋友们出力,凑钱终于把吴兆骞赎回来。这两首词,不仅以词代信,形式奇特,更加感情真挚浓烈,不仅感动了一代词人纳兰性德,也感动了千千万万读者当时的人把顾贞观的两阕词称为《赎命词》。一个名叫顾忠的人写诗记这事道:“金兰倘使无良友,关塞终当老健儿。”《白雨斋词话》评这两词说:“二词纯以性情结撰而成。悲之深,慰之至,丁宁告戒,无一字不从肺腑流出,可以泣鬼神矣!”另外语言又极其质朴自然,语极平淡,却极尽婉转反复之能事,以家常话造成惊人的感染力,“两阕只如家常说话,而痛快淋漓,两人心迹,一一如见”(《陈廷焯《白雨斋词话》》。  

  顾贞观的其余作品,亦幽艳圆朗,以情韵胜。如《眼儿媚·手卷湘帘雨初收》、《金缕曲·秋暮登雨花台》、《百字令·荆溪雨泊,用史梅溪韵留别陈其年、史蝶庵诸同学》、《石州慢·御河为漕艘所阻》等首皆是。杜诏为他的词作序,把他和陈维崧、朱彝尊等相提并论,称为词家三绝。可见其受人推重。

  著有《纑塘集》、《弹指词》,编有《唐五代词删》、《宋词删》,又有与纳兰性德合编《今词初集》。今有《顾梁汾先生诗词集》含《弹指词》等九卷,附《匏园词》、《清琴词》、《井华词》、《绣余词》等,台湾广文书局1970年版;《弹指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弹指词笺注》,张秉戍笺注,北京出版社200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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