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霞外氛霾散,放出红轮一丈圆 ——读诗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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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风且霾,惠然肯来?
莫往莫来,悠悠我思,

——《诗经·邶风·终风》

  《诗经·终风》描写的是一位痴心不改、初心不变的妇女,她对抛弃自己的丈夫有一个既恨又爱的心理过程。整天不歇的大风刮得尘土风扬(毛传:霾,雨土也),这糟糕的天气难道不就是他变了心的世界!他还肯抽时来看望我吗?望其来又不来,我的思念只能更加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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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女人受到丈夫的嘲弄,然后遭到抛弃,但在丈夫真的离开后,她的愤恨又转为挂念,夜深不寐时甚至希望丈夫能够悔悟,想念起自己来。诗由浑浊的空气——霾——引发兴起自己丈夫阴暗的心理和消散的爱情,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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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时日,我们对身在其中挥之不去的“霾”有最直接最真切的感受——厌恶,甚至是恐惧,但没有什么招儿。雾霾天,阴霾天,我们唯恐避之而不及,但真的可奈何,雾蒙蒙、灰蒙蒙中的每个人只能选择承受和忍受——它带给我们呼吸方面的不适和心灵上的痛楚。因为不论是掩鼻而走,还是戴上口罩都不能解决任何实质性的问题,除非我们不出门不上街,猫在家里,躲在办公室中,当然还不得开窗透气。

  阴霾天,古人也讨厌得很,只不过他们用的是精工的文学形式和蕴藉的诗歌语言,把内心这种厌恶的感受传递了出来。例如一千一百多年前的大唐兴华三年,诗人钱珝(字瑞文,浙江吴兴人)被贬官,出为抚州司马,途中创作出五言绝句《江行无题》一百首,其中的第五十七首即有:

舟航依浦定,星斗满江寒。
若比阴霾日,何妨夜未阑。

  寒冷的天,沉沉的夜,星光铺满了江面。航行已久的小舟刚刚靠岸,人们都已疲惫不堪,但还必须再忍受水面上吹过来的寒气。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明天是一个不见天日的阴霾天,那还不如待在浓浓夜色之中。

  “霾,晦也,言如物尘晦之色也”(《释名》卷一),古人面对雾霾不散同样是焦虑不安,例如宋代词人李曾伯在《水调歌头·丁未沿檄过颖寿》感慨:“骤雨送行色,把剑渡长淮。西风咄咄怪事,吹不散烟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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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霾”的记载史书上有很多,并且一般都与风、雨、尘、雾等天气现象联在一起的,多用阴、黄等字眼形容之。例如《宋史》卷六十七有:“淳熙五年四月丁丑,尘霾昼晦,日无光。”《明史》卷三十有:“成化六年二月丁丑,开封昼晦如夜,黄霾蔽天。三月雨霾昼晦。”《清史稿》卷四十四有:“康熙十四年三月二十六日,冀州起异风,自巳至戌,黄霾蔽天,屋瓦皆飞。”

  “霾”是怎么回事?古人的认识水平一点儿也不低:《尔雅·释天》:“风而雨土为霾。”邢昺疏引孙炎曰:“大风扬尘土从上下也。”这样的见解基本符合我们的感受——更像前些年不时光顾京城内外的沙尘暴,只不过霾有时持续的时间更长些。例如在《晋书·天文志》中即有:“凡天地四方昏蒙若下尘,十日五日已上,或一月,或一时,雨不沾衣而有土,名曰霾。”

  今天的“霾”到底该作何解释?官方公布的研究数据好像还在掐架,推出的结论也不能服众——比如说是因为广大市民在厨房炒菜的油烟引起的。
 
  于是,我们还得像古人那样去呼吁决策者——“天子圣明思急策,试论弊事决阴霾”(《送锡远帐勾罢官北引二首(其二)》),像诗人那样去渴盼——“几时霞外氛霾散,放出红轮一丈圆”(韩琦《春阴马上》)。蓝蓝的天,洁白的云,一轮红日……我们该有多幸福!但愿这不是可望不可即的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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